裴凌筠没接她抛出的问题,又低了低头,离她的脸更近了,“要是夫人当初真改名字了,易容了,说不定我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你,你知道这个设想今天在我脑中出现了多少回吗?”
无论什么时候,一想起来也还能感觉到那抹心慌,尤其是想到当初没有任何盼头地寻找,日复一日的煎熬。
这一日,他竟有一些同情刘文程。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有耐性,一次又一次跟刘文程解释,解释楚子兰并没有跟着他们过来。
“哦?十回?百回?还是千回?”她没有拍开他的手,隐忍着笑回道。
裴凌筠却好似一下就看出了她藏起来的趣笑,咬了咬牙关:“千百回都有,这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地跳出来,甚是折磨人,夫人看起来在幸灾乐祸?”
他伸手捏着她脸颊上的肉,软乎乎的,让他留恋不舍。
第279章
烛光轻轻浮动在蜡烛之上,他眼里的映着火光的亮点。
“我哪里有幸灾乐祸?”
如是说着,眉眼却柔和地弯了下,浅淡的笑意跃于眼底。
“有,你还不想藏着。”
裴凌筠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转身在另外一张椅子坐下。
两人紧贴在一起,轻跃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剪影晦暗,覆盖了墙面的一隅。
容卿音被他按在怀里,头靠在他胸口上,还能听见由他心口处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伸手半环着他的脖子。
“裴大人,就算我在幸灾乐祸,也不是对你。”她无聊地把玩着他圆领衣袍上的绣扣,“你现在有灾祸吗?”
裴凌筠微动了一下。
他现在哪里有灾祸?
分明就是喜乐。
他没有说话。
容卿音无奈叹息一声,直起身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这下总归可以了吧?也不知道你一天天怄这么多气,也不怕老得快。”
裴凌筠陡然抬起头盯着她看,音色很沉:“我老了吗?”
容卿音扳着他的下颌,左看看右看看。
这张脸还是那么好看,连皱纹都还没长出来。
她甚是满意,嘴角扬起一抹轻笑:“没有,夫君正是风华正茂,样貌好,体力好,哪里都让人很满意。”
他眸色深沉起来,看得她都脖子都红了,忙错开他的目光。
“还生闷气吗?”
她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从那一处到脖子,到肩胛骨,安抚似的给他“顺毛”。
有点像在摸家里那只黄狗儿。
裴凌筠受用得很,顺势靠在她的胸口处,鼻息里充满了她身上淡雅的花香味道,心里的闷气渐渐被抚平了。
过了一会,他哑着嗓音低声喃喃:“夫人身上也是软乎乎......”
“......”
容卿音眼睫微微一抖,脸颊晕开了一抹热意,差点就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果然这人心眼子多得很,时常知道如何拿捏她心软的点。
表面上能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则惯会想些不正经的东西。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幽幽道:“裴大人,你可就正经一点吧。”
“美人在怀,正经不了一点。”
“......”
容卿音立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胡说八道了。
天光熹微,天际泛了一丝灰白。
容卿音以为自己不困了,却又靠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裴凌筠双腿都麻了,膝关节有一点酸,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玥姐儿是跟红梅和翠丫在同一个房间里睡的,一醒来就迫不及待找娘亲了,小小的身子冲进容卿音怀里,力气可不算小,让她差点往后倒。
裴凌筠用手掌顶住了她的后背,后背有些发凉,但没有立刻指责女儿。
这个驿站没有吃饭的地方,他们留了个信给杨肖,便直接坐上马车,继续往前走,在马车上吃一些饼和糕点。
晃晃悠悠走了将近十日,杨肖追赶上来了,在驿站还了快马。
这也算是快的了。
原来是楚子兰怕裴凌筠和容卿音等不及,着急去京城,一路上耳都只是在驿站停留了一小会儿,喝碗水歇一歇,然后又立刻动身继续赶路,至于休息睡觉,楚子兰在晚上睡一觉,白日里就轮到杨肖休息,如此日夜赶路,总算是平安无事到达了云露。
杨肖在云露县多停留了一天,跟楚子兰一起找了一处相对比较好的房子,没有她家夫人在青衣巷里的房子大,但楚子兰说能住就满足了。
随后又在房子周边混了个熟悉,还请了旁边的邻居吃了一顿饭,打好关系。
还有那更改名字的事也处理好了,杨肖这才跟楚子兰道别,原路折返。
容卿音闻言心里有股难言的滋味。
楚子兰的好像一株在石缝里拼命生长出来的绿草,总要在绝处中逢生。
她其实比自己还坦然开阔。
深秋已过,初冬的风更加凛冽寒冷。
在路过开阳府时,他们到城中多备了一些木炭和暖手炉。
到京城那日已是深冬,绵绵的细雪飘飘扬扬。
京都。
容卿音瞧着城门上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眼神多了几分空茫,心跳怦怦地响着,剧烈又无序,心好似困兽随时要破笼而出。
在进入城中时,熟悉的街景与脑海中某些记忆重合了,胸口里多了一股糅杂了酸楚的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