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音脸都快笑僵了,终于才吃饱了一顿饭食。
眼看着婚宴快结束了,裴凌筠带着母女俩与张逸淮告别,回客栈。
街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摆摊卖年货的,到处都萦绕着一种喜庆之意。
容卿音摸了摸肚子,惋惜道:“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岁除将至,回去写封信给姑母吧。”
“好。”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地好像被谁偷走了。
在容卿音临近生产的时候,裴凌筠愈发心绪不宁,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情景错乱又割裂,有前世发生过的事,又有一些从未发生或见过的画面,如堕五里雾中。
迷雾错乱中,她挺着一个鼓鼓的腹部,躺在床上生孩子,汗湿了发丝衣衫,倏然地疼得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她的身下开始汩汩地溢出鲜血。
身上的床褥浸满了血,湿淋淋的,泛着浓郁的血腥味。
屋里忽然陷入沉沉的寂静中,所有人僵着动作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雾境中。
他整个人在原地怔愣地站立了片刻,抬脚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得似铸了万斤铁。
他走过去看了眼,她身上像破了一个大口,孩子出不来。
稳婆突然出声:生不出来了,夫人死了。
心跳好像也要跟着停止不动,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颤抖得厉害,仍是一点气息都探寻不到了。
卿卿。
他紧紧绷着的那根线终是绷断了,可喊不出一点声音。
也没有人回应他一点声音。
他眼睛里酸疼得有眼泪滑落,难过得心口发疼。
他抱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眼泪溢流不止,怀中的人倏然之间消散了。
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屋里。
没有稳婆,没有侍女,也没有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找不到人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卿卿,卿卿......”
他被吓得猛然睁开眼睛,失魂丧魄。
他的一声惊呼,也把在熟睡中的容卿音吓了一跳。
“裴凌筠,你怎么了?”
蜡烛燃烧了大半,还在微微晃动着火光。
容卿音坐起身来,看到他额头上都是冷汗,鬓角和衣裳都湿透了,眼睫湿湿的。
裴凌筠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坐起来抱住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卿卿。”
“我在呢。”
容卿音能感觉到他的惊恐不安,回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脊。
“做什么噩梦了吗?”
他紧紧抱着她,蹭了蹭她软软的脸颊,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才能缓和梦中那抹冰冷带来的恐慌,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他的声音轻颤:“嗯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和宝宝都不在了。”
容卿音愣了一下,大抵能猜到他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他这几日焦躁不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容卿音觉得他实在太紧张了,轻轻叹了叹气:“没事的,我和宝宝都会平安无事的,不要想那么多,不然你太紧张了,我也跟着紧张,稳婆说这样可不行。”
裴凌筠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
容卿音坐着有点累了,肚子太沉,捏了捏他的耳朵,“裴凌筠,不用让自己负疚那么重,我看着也难受。”
裴凌筠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容卿音安抚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好了,我坐着有点累了,也还困着,你陪我继续睡,好不好?”
裴凌筠立刻松开了怀抱,扶着她慢慢躺下。
身下的床榻用柔软的棉褥垫高了一些,成了稍微倾斜的弧度,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目光温柔眷恋,“睡吧,我陪你一起。”
容卿音松了口气,困顿地闭上眼睛。
六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也是容卿音的预产期。
纵使已经请了两个极有经验的稳婆和的医术高明的女大夫,裴凌筠还是无法安心在屋外等着。
稳婆一见他进来,惊慌不已,“唉哟,大人您怎么进来了?这里腥血污秽多,大人还是赶紧出去吧!”
都说血光之灾,见血是极为不吉利的事,产房充满了血污之气,丈夫是不能进去的,否则极可能会影响丈夫的财运或者仕途。
裴凌筠沉着脸色,“不是污秽!”
他执意进去产房里,看着她为了生宝宝,用尽全身力气,也是与梦中一样,满头沁着汗珠,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嘴里咬着布块,还是溢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卿卿......”
裴凌筠心疼得红了眼圈,走过去握着她的手,下颌线紧紧绷着,没有说话。
“裴凌筠......”
容卿音疼得直冒冷汗,抬眸看向男人,咬着牙关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