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亮城,没想到你是同行啊,我刚才差点把你当作来寻事端的小混混了。”许长生有点抱歉地说道。
“这事怪我,在这么不巧的时候来找你,还找到这里来了。”
“对啊,你究竟有什么事找我,我们金海市局和你们莱西市局不是上下级单位吗,你们有什么事直接通过我们的热线联络不就行了吗?”许长生有点不解地问。
“这事我不知道算是公事还是私事,也不知道违不违反组织纪律,所以没有用热线。我想来想去,想到经常在嘉奖通报中看到你的大名,知道你是我们金海市最厉害的刑事专家,于是就来找你了,想让你帮帮我。”
许长生越听越糊涂了,但他也听出了金亮城话中的含义,看起来他的事情有点敏感。
“没事,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先说出来让我听听,让我想想能不能帮到你。”
听许长生这么说,金亮城不再犹豫,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曾国庆的徒弟,我觉得我师父不是跳湖自杀的,他是被人谋杀的。”
曾国庆,曾经是莱西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许长生是再熟悉不过了。过去十多年,他与曾国庆在办案过程中打过多次交道,在他印象中的曾国庆经验丰富,行事果断,是一名很出色的刑警老将。但去年听说他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辞去了副大队长的职务,但还继续在一线工作。然而在今年三月,他忽然听说曾国庆跳湖自杀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长生也是倍感惋惜。
现在忽然听到金亮城说曾国庆不是自杀的,许长生也不禁警觉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说他不是自杀的,你有依据吗?”
“我开始也以为他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但后来发现了他在一本书里留下的这段话,我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留下了什么话?”
“这是我拍下来的师父留在书上的那段话。”金亮城边说边把手机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拿过来一看,上面这样写着:“我犯了一个错,虽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但我确确实实是错了,我错在没有坚持自己的办案原则,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如今他们找过来了,我该如何面对。我能坦陈曾经的错误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
“你确定这是你师父的笔迹吗?”许长生问道。
“确定,我拿着师父的日记本和这本书偷偷地找笔迹鉴定专家鉴定过,确认这段话就是师父写的。”
“那你觉得你师父写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这段话里师父明显在说当时有人来找他麻烦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还说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因此现在你师父死了,你认为是那些要找他麻烦的人干的?”
“对。”
“这段话是什么时候写的你知道吗?”
“应该是去年下半年或今年早些时候,因为这本书是去年下半年才买的。”
“这是一本什么书,你在哪里得到的?”
“这本书是《现代刑事侦查技术》第二版,前年出版的,师父是去年在新华书店买的。这本书我们局里也有,但是师父为了在家里看起来方便,就自己买了一本放在书房,我去他家的时候看到过几次他把这本书翻开了放在书桌上。这次是师父过世后,师娘在整理师父的遗物的时候觉得这本书留在那里也没用,所以她就交给了我,我这才发现了里面记录的这段话。”
“那你向你们局里反映过这个发现吗?”
“反映过,但是局领导说是我小题大做了。他们说师父的死亡现场未发现与人搏斗的痕迹,师父身上也未发现任何外伤和中毒等迹象,而师父又被诊断有抑郁症,因此他就是自杀死亡的,叫我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你自己除了这段话,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发现或有什么怀疑的人吗?”许长生问道。
“师父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主要是在侦办以李彪为首的黑社会团伙案,还把李彪的儿子李易峰抓了起来,李易峰今年一月份被法院判了八年,李彪曾在外面放话说他是不会放过我师父曾国庆的。我在想师父的死很可能是跟这个李彪有关。”
“那你有直接的证据或线索表明这是李彪或他派人干的吗?”
金亮城摇了摇头。
“那你把你的怀疑向局里反映了吗?”
“我向刑警大队长陈立新和纪钢局长都反应过,他们现在在忙别的案子,都觉得我是在感情用事,认为我师父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对我的反应并不重视。”
“你师父听说是在莱西湖跳湖自杀的,他跳湖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没有。”
“那他的尸检符合活人溺水死亡的特征吗?”
“法医尸检报告里说他的气管和支气管中留有泥沙和水草,肺脏出现水性肺气肿、骨压痕和溺死斑等特征,符合溺水死亡特征。但是,他也有可能是生前被人推下去的。他虽然会游泳,但当时三月份,水里很冷,而且他也将近六十岁了。。。”
许长生虽然觉得金亮城说的也有道理,但关键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于是说道:“小金,首先我感谢你来找我,这是你对我的信任。但是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虽然你师父留下的这段话让我们想到他的死可能有更复杂的原因,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来支持他杀。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再调查一下更多的细节,当然你要跟你局里的领导沟通好。
另外,虽然我们金海市刑警支队是你们莱西刑警大队的上级单位,但没有适当的办事程序我们也不方便直接插手你们局里的案子,这一点要请你理解。但是如果你有新的发现,我欢迎你找我继续探讨案情,好吗?”
许长生这段话说的合情合理,金亮城虽然有点失望,但他还是听出了许长生的意思,就是许长生是支持他自己想办法多调查出一些细节来的,而且后续他也愿意继续帮他。
因此,金亮城最后还是高兴地对许长生说道:“谢谢许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你度假了,再见!”
“等一下,我的手机号你有吗?”
“有的。”金亮城朝许长生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望着金亮城离开的背影,许长生心里也不免问自己,一位快退休的刑侦老警察有什么理由要跳湖自杀呢?他留下的那段话说自己犯了错,还暗示别的人也犯了错,那又是什么错呢?这个错会不会跟他的死有关呢?
但疑惑归疑惑,这案子不归他管,他现在也只好静待金亮城那边的调查结果了。
现在,被人跟踪的谜底终于揭开了,那还不赶快追上张楠和薇薇,再好好地陪她们玩几天。。。。。。
度假一周后,许长生回到了局里办公。他感觉休假虽然短暂,但这一周的放松却让他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因此感觉整个人非常轻松。
回到局里后一段时间,金海市并未发生大的刑事案件,许长生就组织刑警队所有队员进行了几次刑侦技术和犯罪心理学的培训,结合他实际办过的案子进行了详细讲解,帮助年轻队员尽快成长起来。
看着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许长生突然想起了一周前来找他的金亮城,也不知道他对他师父的死因查的怎么样了。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教室的门开了,许长生看到师父吴局在向招手,他赶忙小跑了出去。
“长生,把培训暂时停一下,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要事跟你说。”
听到师父的话严肃而低沉,许长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于是他赶紧向队员们宣布结束了培训后跟着师父到了局长办公室。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莱西那边发生大事了,纪钢局长坠楼摔死了!”
“什么,又是莱西?”
“又是莱西?莱西还有什么事?”吴局惊讶地问道。
于是许长生把一周前金亮城来找他的事情向师父详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事是有点蹊跷啊!两名老公安接二连三地意外死亡,这事不简单啊!”吴局摸着脑袋说道。
“纪钢局长是在哪里坠楼死的?”
“一幢烂尾的十几层的商业大楼顶部坠下来的。”
“那他的死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来的,有定论了吗?”许长生问道。
“莱西的法医还在尸检。这事早上发生以后就立即报上来了,现在省厅也接到报告了,赵友吉厅长很重视,要我立即从金海派遣调查组前去调查,所以我马上把你叫过来了。”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去莱西?”
“你下午准备准备,明早就出发。”
“好!”。
“叮铃铃......”,次日早上6点钟,闹钟准时响起,许长生一把按掉闹钟,尽量不让它去吵醒妻子和孩子。起床后,他先轻轻走进女儿许薇薇的房间,看到毯子盖的很好就轻轻的退了出来。
接着,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他忙碌地煎鸡蛋、烤面包片,同时煮着牛奶。透过厨房的窗户,外面的太阳已经从城市的边缘冒出了头。
二十分钟后,屋内早餐的香气已经沁人心脾。许长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虽然作为一个刑警队长不能天天这样照顾家人,但只要在家的日子,他一定要尽量的照顾好家人。
随后许长生拿两片面包夹了个煎鸡蛋就匆匆忙忙出了门,幸亏上周利用案件空白期陪着妻子孩子去玩了一趟,看来接下来又将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她们身边了,想到这里,许长生有点愧疚,但他相信她们都会理解和支持他的。
。。。。。。
这次去莱西调查的事关系重大,许长生除了带上孙怡和小齐两个得意弟子,还带上了技侦处的小刘和法医老钱,他们俩在各自领域经验丰富,许长生很依赖他们。
“昨天晚上把最近莱西发生的事情都跟你们介绍了,你们怎么看?”许长生边开车边问道。
“我觉得莱西公安局内部可能出了问题,而且坠落死亡的纪局长可能也牵涉其中。”刚警校毕业不久调来队里的小齐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非常大胆,没有顾忌。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影响兄弟单位的形象的。”孙怡提醒道。
“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你说来听听。”
“首先,你想堂堂的公安局长怎么会半夜里跑到一个废弃的大楼顶部去的?他如果是自己去的,那看起来就不正常;他如果是被别人逼着去的,甚至是绑架去的,那就更不正常了。
其次,曾国庆的那段话虽然看起来很含糊,但明显能感觉到他在以往做过什么违心的事,他良心上受到了折磨,但似乎又没有勇气纠正那件事。试想,作为一个老刑警,如果他要面对的事情来自外面,他有什么好怕的,整个警局甚至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坚强后盾,除非这事涉及到警局内部,而且还很不光彩,这才导致他左右两难,无法直面。”
小齐这番分析有理有据,孙怡一时无法反驳,于是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警局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我可不敢瞎猜,师父说了办案要讲证据,对吧?”
小齐的这番分析许长生自然也已经想到了,一个县级市的公安局长意外坠亡这样的事非同寻常,会不会牵涉到官商勾结?会不会与市里更高级别的领导有关联?昨天许长生就已经向师父吴局表达了担忧,他担心后面办案过程中会遇到很大的阻碍,那将是他一个刑警支队长可能无力解决的。
他们想到的,当然上面也想到了,吴局说省公安厅赵友吉厅长已经明确指示让他尽可放心大胆地去办案,一切以法律为准绳,不管在案件侦破中牵涉到什么人,都不用顾忌,都可将他缉拿归案,遇到任何阻碍都可以直接找省厅出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