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深一番话掷地有声,惊的辅国将军郑缙大惊失色。
跪在地上的靖远侯,垂着的眸子也布满了惊恐之色。
文武朝臣中,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听到“吃空饷”三个字的时候,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当年内阁首辅徐以祥就是因为吃空饷,才被沈之修拉下台。
这才几年,怎么还有人敢干这种事?
宣德帝此时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向宋弘深,“你说郑将军吃空饷,可有证据?”
宋弘深道:“辅国将军是正二品将军,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证据确凿,儿臣也不会贸然提起。”
说着,宋弘深又道:“至于证据,儿臣和沈大人已经整理好了。还没来得呈给父皇,此刻证据在内阁值房放着。”
郑缙心思一转,太子殿下这么说,不就等于眼下没证据么?
莫不是只听到了风声在诈他?
郑缙立马抬起头,一脸被冤枉的委屈样。
“陛下,臣冤枉啊。太子殿下无凭无据,就在大殿上公然污蔑臣。求陛下给臣做主,郑家满门忠烈,可容不得太子殿下如此羞辱。”
说着,他又看向宋弘深。
“殿下,臣弹劾您,也不过是为了女儿。”
“殿下若是真的只对太子妃娘娘情深义重,大可以把南晴送回郑家。臣绝不再逼迫殿下,也请殿下给臣一条生路。”
郑缙声泪俱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撞死在乾阳殿的架势。
宋弘深瞧着郑缙的做派,直接笑出声。
“郑将军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您做将军都是屈才了,依本宫看,不如去戏班子演戏。”
想了想,宋弘深看向沈之修,“沈大人,既然已经说到这了,不如差人把证据拿来吧。”
沈之修点头道:“也好。”他直接找了龙禁卫首领傅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仪请示了宣德帝后,亲自去了。
等着傅仪取证据的时候,宋弘深说道:“二皇子执掌西疆的时候,报备到兵部的是十万五千八百二十名士兵。”
“去年春二皇子被斩,郑将军奔赴西疆。”
“郑将军奔赴西疆后,上奏要剿灭边境匪寇,理由是怕西越大军联合这些山匪生事。”
“内阁认为,从前二皇子与西越关系密切,所以西疆才一直没有大的战事。既然二皇子已经去了,那就要做足应对,便准了郑将军的奏请。”
“两个月后,郑将军上奏,剿灭了山匪。但是山匪所在之地易守难攻,所以我方也损失惨重,战死两万余人。”
“之后郑将军以西越对边城增兵为由,上奏增兵。想要增兵到十三万人,朝廷也准了。”
“按照郑将军上奏的具体伤亡,西疆应该增兵四万七千人。”
“但是实际上,郑将军只增兵了两万七千人,剩余的两万人,全部只有个空名字。”
郑缙此时已经浑身冷汗了,宋弘深说的话,没有一个字的错误。就连具体数字,都说的极为精准。
郑缙信了,他手里真的有证据。
宣德帝也大惊,两万士兵的空饷?郑缙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在场朝臣中,也有不知道两万士兵空饷意味着什么的。
就听宋弘深继续说道:“一名士兵,每个月的军饷加上粮草衣物等,需要三两银子。”
“两万士兵,每个月就会多出六万两银子。”
“一年就是七十多万两。”
“这就是郑将军说的忠君爱国?郑将军喊冤哭诉的时候,就不觉得心虚?”
宣德帝坐在大殿之上,冷眼瞧着郑缙。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宋弘深所言非虚。
“兵部和户部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宣德帝说话的时候,看向兵部尚书杨文士,和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严庭。
按照规矩,户部押送军饷,兵部运送粮草的时候,都有核查人数之责。
确保大军的实际人数,与呈报朝廷的数量一致。
两万人的纰漏,户部和兵部愣是没查出来,已经不是失职那么简单了。
杨文士和严庭闻言,连忙走到大殿中间跪地请罪,但是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宋弘深再次开口,“父皇,儿臣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两位尚书大人虽有失察之责,但也是被底下的人蒙蔽了。”
“户部侍郎姜让,兵部侍郎石成荫,才是郑将军的同谋。”
他话音刚落,傅仪便取回了沈之修放在内阁值房的卷宗,直接呈给了宣德帝。
宣德帝接过,沉着脸看了起来。
看完后,手里的卷宗重重摔在了桌案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沈之修上前说道:“陛下,此事臣和太子殿下已经查了几个月了,证据确凿。”
宣德帝冷声说道:“辅国将军郑缙,户部侍郎姜让,兵部侍郎石成荫,斩首示众。”
“家眷流放漠北,永世不得回京。”
“其余从犯,由内阁拟定旨意。”
宋弘深开口说道:“父皇,儿臣请旨,将郑侧妃,姜侧妃和石良娣遣送回去。”
众人这才惊觉,这次的空饷一事,牵扯到了太子殿下的三位侧妃良娣。
是巧合,还是太子殿下有意为之?
石成荫跪在一边后悔不已,当初就不该听姜让的。果然他怀疑的没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宣德帝沉吟片刻,说道:“就依你所言。”
东宫侧妃侍妾是要诞育子嗣的,总不能以后小皇孙的母亲都是罪臣之后。
本以为今日的早朝,就以这桩吃空饷的案子结束。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宋弘深紧接着就弹劾了顺天府尹李志用。
李志用任顺天府尹的四年间,贪污舞弊,徇私枉法。仗着权势强迫良家女子为妾,还打死了人家未婚夫婿。
依旧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俱全。
顺天府尹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宣德帝闻言再次震怒,直接判了李志用斩首,家眷流放。
宋弘深再次提出,李良娣也遣送回李家。
至此,东宫四位侧妃良娣,算是“全军覆没”。
下朝回到东宫的时候,皇城禁军正押着几位侧妃良娣离开。
郑南晴停下脚步,恨意十足地看着宋弘深,“其实殿下本来也没打算选妃吧?这些都是障眼法。我们四人进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