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深从容淡定地走了进来。
宣德帝见他私自进来,冷声道:“朕传召你了么?怎么这么没规矩?”
宋弘深在沈之修身边站定,“父皇,沈大人是内阁首辅,国之砥柱。父皇贬了他,打算提拔谁上来?”
宣德帝沉声道:“朕看张忠良也不错,坐内阁次辅的位子有些屈才了。”
这段时日,内阁次辅张忠良与宸妃一党来往甚密。
在宸妃的疏通下,张忠良甚至时常进宫,与那些道士讲经,商讨炼丹之术如何改进。
皇上现在看张忠良,可是亲近多了。
宋弘深闻言嗤笑了一声,“张忠良?他自己就不明是非,谄媚君上。若是他成了内阁首辅,这朝中风气还不定成什么样。”
宣德帝怔愣地看着宋弘深,之前父子二人虽也有政见不合的时候,但是起码宋弘深对他还算尊重。
今日他这是怎么了?说话犀利,语调不善。
宣德帝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眯着眼睛看向宋弘深,“你要干什么?”
“你是太子,也要抗旨不遵么?朕说罢免沈之修,谁敢质疑?”
宋弘深见沈之修还跪在地上,俯身把人扶了起来。
说道:“沈大人对大周劳苦功高,起来吧。”
沈之修顺势起身,然后深深看了眼宋弘深。
师生二人自是有几分默契,宋弘深微微点头。
沈之修心里明悟,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宋弘深又说道:“父皇既然不喜朝政,专注修行,不如就把朝政交到儿臣手里吧。”
宣德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逆子,你想造反不成?”宣德帝厉声喊道。
那种权利甚至是生命,即将消逝的感觉,让他恐慌。
宋弘深摇头说道:“儿臣不造反,弑君杀父的事,儿臣做不出来。”
“儿臣是劝谏父皇,写禅位诏书吧。”
“往后父皇就不必操心国事,只专心炼丹修行即可。”
宣德帝怎么会同意,在他看来宋弘深此举跟造反没什么区别。
“你休想,朕不会禅位,也不会让你得逞。”
“来人,把太子拉下去,先关起来。”
他一声吩咐,门外却无一人进来。
宋弘深继续劝道:“父皇就别挣扎了,您禅位,损失最小。”
“若是真让我逼宫谋反,不小心伤了您的宠妃,幼子,就不好了。”
“咱们父子商议好,朝廷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宣德帝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宋弘深是在威胁他。
宋弘深又道:“父皇,儿臣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西山脚下的行宫。”
“往后父皇可以带着后妃,幼子,还有太清宫的那些道士,住到那边。”
“吃穿用度,都跟在宫里一样。父皇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吩咐底下的人。”
宣德帝知道,宋弘深这是要软禁他。
“朕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杀了朕。”他冷笑着又问道。
宋弘深嗤笑了一声,“按理说,我确实该给我母妃报仇。但是大逆不道的事,我不想做。”
听宋弘深提起先皇后,宣德帝又来了精神。
“朕对你母后不薄,她的死是意外。”
“你要怪也该怪忠义王,若不是他接你母后出宫,你母后有宫里的太医照看,可能还不会死。”
宋弘深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对我母后情深义重?”
“可当年若不是你误会她,羞辱她,她怎么会出宫。”
“这么多年,你装的一副情深的样子。就连睡女人,都要睡跟我母后样貌相似的。”
“可你就没想过,若是母后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会不会觉得恶心?”
“明明你自己贪恋美色,还偏要拿我母后说事。”
有一瞬间,宣德帝像是泄了气一般。
他怔愣地听着宋弘深的话,他明明最爱的就是紫凝。
见他不肯写,宋弘深直接吩咐人拿了写好的诏书。当着他的面,盖了印。
所以说这禅位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禅位诏书拿好后,宋弘深吩咐身边侍卫,“恭送太上皇去西山脚下的别院,不得出差池。”
“是,殿下。”
底下的人押着宣德帝和胡公公离开后,宋弘深对沈之修道:“老师,后面的事还得辛苦您。”
沈之修点点头,“臣定当竭尽全力。”
之后就是召集文武百官进宫,这步是最重要的。
文武官员上了乾阳殿,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下午上朝,是为了什么。
沈之修站在文武官员之首,等到众人都站好之后,他抬脚走到大殿中间,面朝众大臣。
“皇上有旨。”
这一声出口,文武百官和太子都跪在了地上。
沈之修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二十余载,仰赖祖宗庇佑,国泰民安。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国之根本,选贤于能。太子德才兼备,堪当大任,今朕决定禅位于太子。钦此!”
“太子殿下,接旨吧。”
众臣还没反应过来,宋弘深就已经开口拒绝了,“不可,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儿臣怕难当大任。”
他不能直接就接下旨意,一定要推让一番才行。
沈之修开口说道:“殿下,陛下已经出宫去西山别院了。殿下若是能励精图治,让大周更上一层楼,也算是对得起陛下一片苦心。”
说着,沈之修扬声道:“请殿下接旨。”
朝臣中,有太子一脉官员,齐声道:“请太子殿下接旨。”
最后,宋弘深三推三让,才算接下旨意。
宋弘深接过圣旨,递给了身后的刘保,然后说道:“诸位都起身吧。”
内阁次辅张忠良上前问道:“殿下,陛下怎么忽然就禅位了,之前没听陛下提起。”
“陛下禅位,为何不当众说?”
张忠良心里狐疑,到底是禅位,还是太子逼宫?
但是他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只能试探地问。
靖远侯却不管不顾,上前问道:“殿下,臣以为陛下不可能禅位。这诏书当真是陛下所写么?可否让臣等看看?”
显然,靖远侯还当自己是国丈呢。
可宣德帝惯着他,宋弘深却不惯着,且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靖远侯觉得不对,大可以亲自去西山行宫面见父皇。”
“张大人也觉得不对么?要不要本宫送你去行宫?”宋弘深冷眼看向张忠良,毫不掩饰冷戾的神色。
张忠良忙道:“臣不敢,臣以为殿下登基是众望所归。”
他看明白了宋弘深的意思,若是他会做人,还能落下个善终。若是不会做人,下场就不好说了。
礼部尚书见状,上前说道:“既然陛下已经禅位了,那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殿下选吉日登基。”
之后众朝臣再次跪下,请太子殿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