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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伏青骨 > 第255章 生死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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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缺化为梵行混出禅院,顺利下山。

离开浮屠境,她抽出体内血封中的一丝精血,借其感知到了伏青骨的方位,然后迅速赶往炎州。

途中,她遭到不少同类觊觎,反击后发现花鬘与封印并未作出惩罚,于是心安理得地将其吞噬,或是夺其内丹。甚至故意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引来妖魔,对其狩猎。

越靠近炎州,妖魔越多,待她行至炎州边界,原本干瘪的小兜子,已经变得鼓鼓囊囊。此刻,她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打嗝一边朝前走,方才吃了一群沙虎,有些撑得慌。

白小缺攀上一座沙岩,望向远方,一阵风卷来浓烈的血煞之气,差点将她冲翻。

前方有战场。

她咂着嘴,有些遗憾的拍了拍肚子,吃不下了,何况除血煞之气外,风里还夹杂着各种强势的灵力,若是自己冲上去,指不定会遭到那些修士的围攻,还是不去为妙。

忽然,她察觉一股魔气朝这边袭来,她嗅了嗅,发现是自己打不过的那个魔头,立即收敛气息,隐入沙岩当中。

待魔军过境,她从沙岩中钻出来,然后悄悄跟了过去。

巫危行来到青州,却见青州各城遍布结界,便知道蓬莱对自己的到来早有预料。他也不意外,席玉虽能力不及他师祖澹溟,可智计却毫不逊色,他既料定自己会夺取海晏图,必然会有所防范。不过,这些防范在他眼里,无异于一张薄纸,轻易便能撕破。

但他并不急在这一时,待夺回魔眼之后,整个青州和蓬莱境之中的生灵,都会成为魔神复生归位的祭品。

黑云漫过过青州,来到东海之滨,东海上大雾弥漫,不见蓬莱踪影。

巫危行一行落在岸上,魔使派出几只魔兽潜入海中打探,可魔兽刚一入海,便发出惨叫,化作了一滩黑水。

“水中有降魔阵。”魔使再派几名翼兽飞入雾中巡视,翼兽却一去不返,“海上有迷踪阵。”

云述沉默地站在巫危行身旁,见他目光扫来,缓缓走到海边,在手中结出一个黑色雷丸,然后将其拍入海中。雷丸在海底炸开,黑色闪电立即爬满整个海面,紧接着海底不断传来震动,降魔阵纷纷被瓦解。

海上的迷雾被闪电劈开,却又很快聚集在一起,甚至比先前更加浓重。

云述回到巫危行身边,告罪道:“属下无法破解这迷踪阵,还请尊上恕罪。”

巫危行淡淡道:“退下。”

云述退到巫危行身后,一旁的魔使冷眼盯着他,“废物。”

他也没给好脸,“有本事你上。”

巫危行余光扫来,二人立即息声,魔使欲派魔修再探,却被巫危行抬手阻止,“再探也只是耽搁时辰而已。”他化出幽人,被一团魔气托起,盘坐海上然后奏出一曲《破阵》。

琴曲荡开,茫茫白雾犹如海潮骤退,露出一望无垠的海域,蓬莱便浮在海天相接之处。

一曲终结,几只魔兽跳入水中,化为巨龟、海蟒浮在海面,巫危行抱琴落在一头黑蛟之上,驱使着它朝蓬莱而去,众魔也齐齐跳到巨兽的背上,跟随前往。

可行至不远处,海中忽然掀起巨浪,朝他们倒来。

琴音再次飞出,音刃化作长刀将海浪劈开,黑蛟刮起旋风,将海浪搅碎,众魔霎时被海水浇成了落汤鸡,唯有云述及时撑开结界,身上清清爽爽,滴水未沾。

魔使正想挤兑两句,却惊恐地发现前方的海面忽然断开,海水轰隆隆砸向海底,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断海术!”云述怔然,蓬莱的禁术之一,已许久不曾现世。

他抬头望向断崖对面,只见一名白发老者孑然而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随着老者双手印法变幻,他身后接连浮现八个阵法,此八阵随后又以他为中心,结成一个接天连海的大阵,挡在他们面前。

“遽魂大阵。”山海阁以断海术和遽魂大阵闻名的,唯有燕渡真人,传闻他早已经陨落,却不想今日会出现在此。

云述看向巫危行,却见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未将燕渡放在眼里。

黑蛟在断崖前腾空而起,云述所乘的巨龟险险停留在断崖前,让龟背上的众魔虚惊一场,而旁边的海蟒却被海流扫落。海蟒背上的魔修、魔兽,纷纷腾空而起,却连同海蟒一起,被山崖下窜出的铁索穿透拽了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最终被洪流淹没。

燕渡传声道:“要想渡海,先过我这关。”

魔使吹响骨哨,十几头魔兽化出真身朝燕渡扑去,燕渡双手结反天印,沉声喝道:“流金!”黑红交杂的岩浆化为麟兽挡在燕渡面前,张嘴朝扑来的魔兽喷出赤金色的火柱。

火柱中夹杂着岩浆,沾者即焚,十几头魔兽顷刻间被点燃,哀叫着冲进海里,却被海水冲下断崖。

上下皆难逃一死。

死了这么多魔兽、魔修,巫危行却连眼都没眨,他对燕渡说道:“你是老前辈,本尊应当敬你三分,所以给你留个全尸吧。”

“猖狂!”燕渡知道这魔头不好对付,也知道自己这风烛残年之躯无法将人留在此处,却是打定主意能阻一时便阻一时,能损其一分便一分,为席玉和各方争取更多的布防时机。

他本就大限将至,又何必惜这几寸垂垂光阴,不如轰轰烈烈地战一场,此生也算了无遗憾。

巫危行也不多废话,他驱使黑蛟上前,黑蛟卷起数道水柱,冲向麒麟。麒麟喷出岩浆应对,水火相击,迸发阵阵水雾,黑蛟甩动尾巴招来狂风暴雨,将流金冲散,老者身后八阵之一碎裂,麒麟也随之消失。

云述暗自皱眉。

眼见黑蛟即将越过断崖,燕渡同时催动两个阵法:“石仙、沼鼍!”一尊持剑仙女像自阵法中飞出,挥剑斩向黑蛟,黑蛟闪躲,却被扑过来的鼍兽一口咬住了尾巴。鼍兽咬合力惊人,它在空中转动身子狠狠撕扯,竟将黑蛟的尾巴生生撕掉了。

石仙趁机攻上前,斩去黑蛟四足,它立即朝断崖下栽去。

降魔阵的锁链犹如罗网将它和巫危行罩住,巫危行微微拨动琴弦,无数音刃射出,将锁链切断。

石仙与鼍兽朝他压来,音刃立即聚合,挡在了他头顶。

鼍兽与石仙皆有千钧之重,音刃被撞碎,巫危行抬头,在即将被砸中之时,瞬间消失在了黑蛟的背上。黑蛟被鼍兽砸向深渊,很快化为一簇血雾,随水汽升腾而起。

魔使号召魔族攻向燕渡,石仙回防,却撞上几根极细的琴弦,瞬间被肢解,坠入断崖。

燕渡吐出一口血,随即催动剩下的所有阵法,召出藤杀、赤鳞、鲟虎、毒?、顒鸟,与围剿而来的魔族厮杀。

云述站在巨龟上观战,巨龟一双老眼,慢吞吞地转向他,他脚底无声无息地搓出几道电纹钻进龟壳中,巨龟顿时两眼发直。

巫危行不见了,云述发现端倪,随后小心催动他与巫危行之间的魔契,然后猛地将目光射向燕渡身后。

当心!

云述提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燕渡身后的阵法顷刻间碎裂,巫危行的琴弦穿透他的胸膛,切碎了他的心脏。他四肢顿时萎顿,在空中绵软摆动,犹如一只破败老旧的木偶挂在琴弦上,眼中光芒随之褪去,头颅重重地垂在了胸前。

他死了。

巫危行收回琴弦,燕渡坠入断崖,断崖瞬间合上,将其吞没。

众魔立即欢呼,巫危行落在云述前方,侧头朝他投来些许余光,云述垂下眉眼,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肯定是察觉了什么。

好在巫危行并未追究,而是下令继续前行。

待众魔离开后,燕渡的尸首缓缓浮上海面。白小缺出现在他上方,盯着他苍老的脸看了许久,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封县那给了她一颗糖的老人,又想起自己所挣得那功德的滋味,于是舔了舔嘴唇,学着伏青骨的样子盘坐在老者身旁,为他超度起来。

随着超度咒语的传开,海面上吹起微微金浪,不久后一条金色大鱼出现在海底,白小缺瞪大了眼睛,趴在海面上牢牢盯着它。 见鱼朝自己这边游来,赶紧飞到空中,生怕被它当点心给吞了。

那金色大鱼游到燕渡身下,然后浮出海面,将燕渡驮在了宽阔的背上。

一道金光落下,将燕渡笼罩其中,燕渡的魂魄自肉身脱出,凝成一道透明的身影,他看向白小缺,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激。

“我一生镇压无数妖魔,却不想最后竟是被妖魔所渡。”

白小缺歪头看着他,问道:“妖魔不可以渡人?”

燕渡朗然一笑,“当然可以。”说完,他朝白小缺一礼,道了声“多谢。”,然后随金光消散在空中。

金色大鱼驮着他的尸身,往瀛洲游去。

白小缺望着大鱼离去的身影,松了口气,随后眼前一花,面前便多了团金色的光芒。

“功德!”

她伸长脖子,一口将那金光给吞下肚,然后拍了拍暖暖的肚皮,朝巫危行追了上去。

席玉迎风立山海阁之顶,他掏出海晏图印将其抛向半空,然后注入灵力。海晏图印被催动荡开阵阵灵波,山海伏妖阵自空中显现,犹如华丽而又布满杀机的穹顶,将整个蓬莱罩在其中。

海晏图印朝山海伏妖阵射出一道灵光,灵光没入阵中,原本缓缓转动的山海伏妖阵一顿,席玉眼眸微缩,随即念起咒语。冲入山海伏妖阵中的灵光顿时化为咒文,飞快朝四面爬去,而席玉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等到咒文将整个山海伏妖阵覆盖,他才撤回灵力,收起海晏图印。

忽然,天际飞快地划过一道黯淡的星光,他盯着那星光隐没之处怔忪良久,然后盘腿而坐,将所有灵力汇聚于丹府之中。良久后,一团清透的白光自他丹府飞出,他摊开右手,那团白光飘进他手心,亲昵地蹭了蹭。

“去吧。”他将白光托起轻轻一送,那团白光飞向上空,没入了山海伏妖阵。

山海伏妖阵震了震,然后朝之前相反的方向重新转动起来,强大的灵威压下,席玉的衣发被吹动,原本如墨的发丝,逐渐变得花白。

他平静地眺望远方,盯着停泊在海面的云朵,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蓬莱时的情景。

当初,他只是牙人手中一个待售小奴,因为不想说讨好买主的话,被牙人拿鞭子抽得满地滚,是师父谢晦路过,用一颗珍珠从牙人手中买下了他,然后将他带到了蓬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座传闻中的世外仙岛,它看起来就像世人所想象、传颂那般,宁静祥和,不沾半点世俗烦忧,可上很快他便发现此处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美好。

在蓬莱住下的头一晚,愤怒的嘶吼、恶毒的诅咒撕碎他了的美梦,将他吓得魂飞魄散。他躲在角落里死死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耳朵,逼得他几欲发狂。

熬到天亮,他将此事告诉被派来照顾他的罗华,可罗华却说岛上晚上向来都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怪声。问了别人,别人也都说没听见,这让他惴惴难安。

罗华安慰他,说他是到新的地方不习惯而产生的幻觉又或是做的噩梦,并答应晚上陪着他睡。到了晚上,那些可怕的声音再度将他淹没,而罗华却毫无知觉。

他叫醒罗华,问他有没有听见那些怪声,可却只看见罗华张嘴而听不到他的声音。

罗华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那些嘶吼和咒骂之中。

他疯了,他想。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他每晚都会听见那样可怕的声音,可他不敢再告诉别人,怕被赶出蓬莱,被送回牙人手中,于是夜夜强忍。惊惧惶恐之下,他发起高烧,一病不起。

迷糊中,他感觉谢晦来看自己,过后他又谢晦被带到一间大殿,见到了一位慈祥的老者,也就是他后来的师祖。

“这孩子天生灵体,所以能感觉底下那些东西的存在,难为他忍了这么久。”老者温热的手抚摸着他的脑袋,低声哄道:“孩子,睡吧,有我在什么也不怕。”

老者话一落地,他的世界重归于静,所有的怪声都消失了,他在老者的温柔抚摸中流下热泪,坠入黑甜的梦乡。

过后,老者将他留在了身边看护,一老一小同吃同住,他逐渐对蓬莱和山海阁熟悉起来,也知道了蓬莱底下和周围的海底,镇压着数不清的妖魔。

他所听见的那些怪声,就是那些妖魔发出来的。他问师祖,为何只有自己能听见妖魔的声音,师祖却只是摇头叹气。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师祖那一叹,是欣慰、是无奈,也是不忍,因为师祖那时便知道,蓬莱这一切终将压在他肩膀。

席玉朝那朵闲适的云伸出手,风却将一缕花白的头发送入了他手中,他盯着发丝愣了愣,随后将手收回。

那朵云太远了,并不属于他。

它属于蓬莱的所有生灵,而守护这些生灵,是师祖交付给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