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这这座浮桥是有熊人在仓皇逃窜中不及拆毁而无奈留下来的,先锋师和满骊部加在一块足有五六千人,仅仅依靠这座狭窄的浮桥,怎敢贸然渡河呢?他们就不怕有熊人在对面伏击吗?
再说了,即便有熊人无心应战无暇设伏,先锋师顺利渡河后却为何与神农族两相厮杀?是神农族先进攻的先锋师?还是先锋师先进攻的神农族呢?
可是,不管战斗因何而起,既然神农与九黎大打出手,那有熊人又在何处?有熊人为何不与神农族联手夹击九黎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
一念至此,龙中堂不由心中一凛:史书记载,炎黄二帝联手征战蚩尤,不会就是因此而起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定要妥善解决这场纷争,绝对不能让他们两家联手……
一时间,他虽然心中紧张的揣测和盘算,可他的两只眼睛却丝毫没有放松,把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从浮桥上游到浮桥下游全部细细搜查一边,试图查看其中有没有可疑之处,会不会藏有什么风险。
可是,他细心搜查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由稍稍放心,急忙把目光重新投向河对岸厮杀正酣的两军将士,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尽快阻止这场战斗。
倘若此时和先锋师相厮杀的是有熊人,他二话不说,马上便会率领这两千多名将士过河增援。
因为,不管对面的战局对九黎有利还是呈胶着之势,有了这两千多生力军的增援,不仅实力大增,更会让搏杀半天的九黎将士精神大振,让敌人士气大衰,此长彼消之下,必能一击制胜。
甚至,退一步讲,即便先锋师稍落下风,但从双方交战这么长时间并未分出胜负的情况来看,双方实力应该相差无几,而双方将士此时所比拼的,也许仅仅是意志和耐力而已。
在这紧要关头,任何一方率先来了援兵,哪怕仅仅猛然出现三五百人摇旗呐喊,也会大大动摇另一方继续战斗的信心,甚至,在心虚胆怯之下,很有可能为避免全军覆没而提前撤退。
可如今和先锋师恶战的却偏偏不是有熊人,而是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神农族人,怎能不让龙中堂进退维谷愁思万千呢?
首先,从心理上来说,自从龙中堂来到九黎,便发觉九黎族的人们,不管是大王姜尤,还是臣僚百姓,无不对农皇毕恭毕敬,尊崇有加,从未有过背叛之心,更不会主动与之为敌。
其次,从战略上来讲,尽管龙中堂并未深入探查神农族的战斗实力,可是,单单凭借他与榆罔、夸娥和伯琴等人相处数日的简单了解,便觉得神农族的战斗实力与九黎族应该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
至于眼前连战连败的有熊族,也许姜尤和计蒙等人已经把有熊人视为溃败之师,以为他们只知仓皇逃走,再也无心应战,而龙中堂心中却丝毫不敢轻敌。
因为,龙中堂觉得,以黄帝君臣的品行和能力,治理国家,即便不能称得上国富民强,却也不会民不聊生;更何况还有大鸿、常先和应龙等许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能征惯战之贤将良帅,又岂能打造不出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呢?
甚至,退一步讲,如果说九黎族攻克泗水城时,是因为黄帝、力牧和风后等人远在江南,使得有熊族群龙无首才侥幸一举成功的话,那么,当黄帝带着风后和力牧回归后,至少也应该做出一些有力的对抗才是。
可纵观这数十日来,自从浊水边增援先锋师的那场勉强算得上激烈的战斗结束之后,有熊军队几乎再也没有组织过任何形式的正面对抗。
甚至,即便在树林火烧先锋师之时,有熊人居然也没有任何趁火打劫乘胜追击的举动!不得不让他匪夷所思,满腹惊疑!
难道,传说中的千古一帝,传说中的能臣良将,居然丝毫不懂兵法战术而平庸至极吗?
他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别说他早已从史书记载和神话传说中对他们的丰功伟绩有着大致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与黄帝和风后等人相处多日,也亲眼目睹过嫘祖、仓颉和封巨等人的丰采神姿。
虽然龙中堂不能仅仅凭借几面之缘便一厢情愿地认为对他们已经完全了解,可对他们的能力却已然知之甚深,知道他们既不会仓皇溃逃,也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他觉得,虽然有熊族连战连败的行为让人匪夷所思,难以猜测和预料,可他们的真实实力绝对不会比九黎族差太多。而此时的有熊族、神农族和九黎族这三大部落联盟,似乎已经与数千年后的魏、蜀、吴一样,形成了远古时期的三足鼎立。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魏蜀吴三分天下时,基本以长江为主要界限,而眼下的三分之势,却似乎以浊水——也就是被后世称之为黄河的这条大河当做了约定成俗的境界线。
众所周知,黄河发源于西北蛮荒的崇山峻岭,自西向东进入雍州,受山陵阻挡,北上荒漠数千里,受阻于阴山不能北上,于是掉头东奔冀州,直至太岳脚下,顺着巍巍太岳,穿过厚重的黄土高原,冲刷携带了巨量的黄沙泥土,使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在进入豫州之前便已浑浊如汤,所以才被姜尤和农皇等远古先辈称之为“浊水”。
浊水滚滚冲进豫州境内,迎头撞上八百里太乙山,只好顺势东流,数百里后又被兖州丘陵阻挡而拐向东北,奔腾千里后,总算在冀州东南汇入大海。
一路行来,它绵延数千里,曲折迂回之中,赫然在神州大地上刻画出一个令人荡气回肠叹为观止的巨大“几”字形。而这个“几”字形的最后那笔长长的斜钩,便是浊水从豫州流向冀州最终入海的最后一段河道,也就是九黎族从东到西抢渡过来这条浊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