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仁医院,地底实验室。
“吼…吼吼……!”伴随注射器的拔出,老王的嘴角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心脏如同打鼓开始搏击。
“爹!爹!”
王路见状惊恐万分,啪,他手中的注射器掉落在地,激得他的心脏骤然抽紧,慌张地盯着老爹的状况。
“吼吼吼……”
喉咙深处荡着刺耳的音,老王褪皮,内部血肉模糊,像是涨潮般迅速膨胀,锁住他的铁环都被挤到骨肉里。
他无法发声,狰狞的面容诉说着痛苦。
血水,腥的血水,淌在冰凉的床铺,殷红似弥漫在阴冷的空气中。
嘀嗒,嘀嗒,地也刺目。
另一边,云玉山皱眉注视着这一幕。
看这位老父亲的状态,明显不像是缓解的样子,相反,异变程度还大大加深了。
“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王路愤怒地扭过头,他双目通红,仿佛溢出血来,声嘶力竭对着姜主任大吼道。
“真是没文化的土鳖,那药剂对我确实无用,不过,与前面的药剂结合才有效果。”
姜主任冷笑,他拿出一件仪器,点击其中的按钮,清脆的响回荡,老王床铺上的铁链自动解开。
“而且,什么叫我对你父亲做了什么,最后那瓶药剂才是关键,是你注射的,相当于你亲手杀了你父亲。”
他注视着王路疯了般的样子,不仅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嗤笑几声,添油加醋。
我亲手杀了老爹!
我亲手杀了老爹!!
这句话,每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压得王路喘不过气来,如同铅块般,沉重地砸在他的心头。
王路呆呆地抓着头发,像失了神,他站在床铺前手足无措。
“小子,别干愣着。”云玉山在另一边提醒道,他看出来了,那名医生是故意的,故意刺激王路。
王路依旧没有反应,像具尸体。
“吼吼吼吼……”
老王发出低吼声,铁青的鳞从他血肉中钻出,脊背生出红的倒勾,齿与指脱落,刺出了尖细的牙与爪。
下巴,耳朵,眼球,头发,最后是整个脑袋,皆化作恶心无比的烂泥垂落,接连拍到床铺与地面。
“吼吼吼吼……”
伴随着瞳孔染为红,缩得狭小,老王彻底变为了一个怪犬,它嘶吼着,咧嘴咬向呆愣的王路。
王路还是没有动作,剧烈的悲痛,冲击着他的心脏,呼吸都艰难无比。
“喂,快跑!”云玉山迅速握枪,他果断地瞄准了异变的老王,咔嚓,指尖搭在了扳机上,正要用力。
“不!不能开枪!”王路注意到枪口,赶紧挡在怪物面前,他刚吼出来,肩膀就被怪犬咬了一口。
剧痛刹那间浮现,血肉都被扯掉一块。
尽管很疼,他却一时失神。
“离开那里,你父亲已经死了!”云玉山严肃地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犹豫!”
他说着,抬高枪,快速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连开四枪,血花溅,怪犬的眼睛中弹,怒吼一声,痛苦地向后退去。
“爹!爹!”
王路猛地扭头,看向丑陋的怪犬,他担心地喊,但很快被一爪拍得倒飞,连续吐血中重重摔在墙面。
“噗……!”滚烫与腥咸弥漫在舌尖。
姜主任很不屑,此时,他已经跑到了实验室外,再次点击仪器上的一个按钮,下一秒地面都微微震颤。
实验室外围,竟降下了漆黑的铁墙,坚不可摧,犹如不留缝的牢笼。
“小子,快跑!”
见王路久久不站起来,云玉山果断跑过去背起倒地的他,快速朝外面奔去,眼前是下降的铁墙。
必须赶在铁墙完全下落之前,冲出去!
“你们跑不掉的。”实验室外面,姜主任冷冷说,单手点击其佘按钮。
“哐当,哐当,哐当。”
铁链撞击坚硬的床铺,有几头怪犬脱离了控制,嗅到了禁忌物的气息,全部扑向云玉山的方向。
“该死!”由于背上承受着王路的重量,云玉山的速度大大降低,非常吃力。
这小子,不是一般得重。
其实,那是钢拳禁忌物的重量。
王路像个死人,一动不动,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他就那么瘫在云玉山的后背,感受到身体在剧烈摇晃。
警察么,为什么救自己,不如让他死了算了,死这鬼地方,与老爹一起。
云玉山目光敏锐,扫视一圈,三头怪犬从左、右、前三个方向扑来,锋利的血牙沾着腥臭的唾液。
他毫不犹豫,肌肉刹时绷紧,从它们攻击的缝隙中灵活逃脱。
继续飞奔,这时一刻也不能停歇。
“吼吼吼……”
前方,又扑来两头怪犬,四肢戴着铁环拖着漆黑的链条,沉重如蜿蜒的蟒,在冰冷的地板摩擦出串串火星。
金属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吼叫中,逼近。
云玉山凝神,双眸迸溅出锐利,他迅猛侧身,躲开了左边的那头怪犬。
与此同时,他挪动鞋面,右脚蹬在一旁床铺的角,背着王路借力艰难跃到半空,抽出胳膊举起手枪。
微微眯眼,瞄准,子弹射向那头正面冲来的怪犬,咔嚓……
“砰!”
枪鸣响彻,然而,这一枪却打偏了,偏了几毫米,子弹最终击中地面,留下了一个小坑,碎屑溅。
见状,云玉山皱眉,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这是因为王路身上的钢拳太重,影响了他的动作精度。
“吼吼吼……!”正面的怪犬低沉吼着,咧嘴冲过来的速度更快了,它与云玉山的间隔不足五米。
四米,三米,还在缩减。
“吼吼吼……!”
怪犬已张大了血嘴,獠牙根根可见,它已经幻想出,下一秒牙尖会绽放多少血花。
王路艰难抬眸,布满血丝的眼球,盯着前方的怪犬,他死就死吧,至少先把身下这名警察安全送出去。
想着,他的铁拳略微捏紧。
眼看那头怪犬就要扑到身上,云玉山来不及多想,他压低重心,将王路奋力地向前猛推,同时借着反推力后跃。
王路惊险地从怪物的肚皮下滑过。
“吼吼吼……!”
云玉山后跃的过程中,单手猛抓住旁边床铺的角,他一斜身,怪犬的利爪,便擦着他的胸膛而过。
衣物绽开了三道划痕,隐隐鲜血溅出。
大口喘息,抓住床角的掌心,也传来钻心的痛,好像因巨力崩裂了。
那头怪犬扑到了后方,此时刚转过身,凶残地露牙,它的利爪摩擦着地板,准备再一次进行扑杀。
“小子,你快跑!”
云玉山朝着前面的王路大喊,他后方,先前的怪犬也全部扑来,一共四五头,狰狞的面容似恶魔。
“吼吼…吼吼吼……”
低沉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云玉山心一沉,他很清楚,自己可能没有活路了,抬手握了握脖子上的项链,他微颤地深吸一口气。
前方,王路狼狈爬起来,并没有跑。
伴随着一声咆哮,怪犬们双眸闪烁着幽幽的凶光,齐齐朝云玉山扑去,残影浓郁如红雷,寒意释放。
“砰!砰!砰!”
三声连续的枪鸣回荡,子弹飞驰,精准命中三头怪犬的眼,一只眼瞎,就会影响大脑对空间与物体的感知。
果然,它们痛叫一声,攻击轨迹偏离,身体歪了几分。
“呼……!”
云玉山纵身跃到一张床铺上,他双眸死死盯着怪犬,神经高度绷紧,看准时机,踩到了几头怪犬的背上。
保持着平衡,他跃下,用床铺掩护,绕了个弯,迅速跑向王路的方向。
“小子,要来不及了,怎么还不跑!”云玉山见王路没离开,声音急切地喊,怪犬也已重新追来。
正如他所说,实验室外围,墙壁已然下降一半,剩的空间不多了,刚才,王路错失了最好的逃离机会。
“我爹死了,我不想活了。”见云玉山跑过来,王路双眸灰暗,他无神地摇摇头,声音低沉而哑。
“很谢谢你救我,接下来我掩护你,你跑出去吧……”
王路说着,他拖着沉重的双臂,朝云玉山跑去,确切地说,他的目的,是云玉山身后的那些怪犬。
灯昏,像莹光粉,洒得脚步声留痕。
两人都在奔跑,对着,速度很快,距离越来越近——
然后,擦肩而过。
云玉山嘴唇动了动,他顿时愣住,世界都仿佛停止转动,这名青年,他的眼神中已经没光了。
持续下降的墙壁外,姜主任在冷笑,手中握着仪器,里面还有受伤的医生,但他似乎不准备去救。
里面的医生投来痛恨的目光。
“砰!砰砰砰!!”
王路冲到云玉山身后,被怪物围攻,他僵硬地挥动钢拳,拖延了几秒,双臂就被怪物的尖牙包裹。
牙齿,摩擦钢铁的声音,格外刺耳。
云玉山看了眼前方,墙已落三分之二,滑过去还有机会,以他的速度来说,这机会还很大。
反之,如果被困在墙里,面临的就是被怪犬啃食而亡的结局。
他默默想着,又看了眼后方,王路已经伤痕累累,明显贫血了,哪怕加上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会活。
而继续跑就很有可能活命。
该怎么选!时间极短,事关生与死!
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说的就是眼前的情况。
“……妈的!”
云玉山低声骂了句,早知道就不来这鬼地方了,凑啥热闹,他放慢脚步,摆弄着枪快速装填弹夹。
咔嚓,咔嚓,咔嚓。
装填完毕。
他又握了握脖上的项链,纠结一番,见外面那医生没注意,抬手间将其快速地滑出去,滑到了墙外的角落。
还好,很隐蔽。
他眼角微红,估计是溅到了腥的血。
与此同时,空隙再次缩减,墙底与地面的距离,仅剩与天花板距离的四分之一。
王路在怪犬中,挥动着双拳,全身都沾满血,大小的伤痕血肉模糊,他疯了般与怪犬们厮杀,不要命。
他的视野血红,还非常模糊。
他想这样来麻痹自己,来发泄痛苦,渐渐却不想反抗了,就这样死了吧。
对了,答应神秘人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那人还帮了自己,整整一百万。
照片上的女孩,可能是他的血亲,失踪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被带到了这,异变为了众多怪犬的一员。
和自己的老爹一样,老爹……
“砰砰砰砰砰!”
突然,后方传来枪鸣,是云玉山,他在沉默中接连开枪,命中率极高。
所有怪犬的眼睛皆瞎,不过,哪怕它们瞎了,影响也不大,能凭对禁忌物的感知与对血的嗅觉攻击。
王路的四肢几乎快被扯下来,他呼吸越来越微弱,痛觉猛刺神经。
要死了吗,在这个地方,老爹……
抱歉。
“吼吼吼…吼吼吼吼……”
突然,低吼声入耳,在脑海与其它吼声分开,竟是老王所化的怪犬扑来,与其它怪犬扭打在一起。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血与血,肉与肉,丑陋与丑陋,嘶吼与嘶吼。
“这…这不可能!”
姜主任见到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他紧蹙着眉,难道是药剂出问题了吗,有很大可能是这样的。
“吼吼…吼吼吼………!”
老王异变的怪物,毕竟要以一敌多,明显不敌,身体渐渐被牙齿撕烂,腥红的眼珠都带着神经被扯下来。
但,躯体依旧挡在王路面前。
“不…不!爹!”
王路痛苦地喊,嗓子撕裂得哑,滚烫的血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砰,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一爪子拍向了云玉山的方向,他颤着嘴唇,僵着肌肉,在地面尸体般滚了几圈。
然后,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这…有戏!
妈的,白难过了……
云玉山见状,当即放下枪,接过王路将其背起,他看了眼老王所异变的怪犬,迅速往出口的方向狂奔。
“爹…爹……”背上,王路无声闭上眼,痛苦的泪滚动,与脸上的血液掺杂。
五分之一,六分之一,七分之一,下降的墙壁,已经马上要贴到地面。
滚过去…还有机会……
云玉山拼命地奔,肌肉拉伤了,每一步都似踏过刀山,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
后方,老王异变的怪犬在挣扎,他被撕咬得四肢尽落,身体被无数血牙淹没,最后只剩下脑袋。
烂肉流淌。血淋淋的。
他仅剩的眼球,无声注视王路的方向,肮脏的泪滚出,掺杂着肮脏的血,然后,被一张血嘴整个吞下。
背着王路,云玉山调整心率,猛然向前俯冲,眼前的出口不断放大。
下降的墙,铁的墙壁。
八分之一,九分之一,十分之一……
墙壁,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