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办公室,郑卫民竟然还能收到王云芳的信;或者说王云芳把写信当成日记,每隔几天就给郑卫民写一封。
在办公室值班是无聊的,郑卫民除了看书之外便惦记王云芳的信,特别是王云芳还没个准,并不固定隔几天,而是随机,这让郑卫民的期待感更是拉满。
王云芳是第二次参加活动,驾轻就熟,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啃西红柿和小黄瓜,她甚至在给郑卫民的信里面点评了去年和今年西红柿的口味对比。
“通州的西红柿大抵是多了雨水的眷顾,长得要比顺义的饱满,但口味上却要淡上一些,也有可能是去年吃了太多的好东西,让我的口味变刁了……”
她也给家里写了信,告诉了爸妈今年还是会去乡下参与活动,并说明了大概的原因。
刘凤芝看到闺女的信,眉头皱了起来。
“老王,你看看。”
王远堂接过来扫了几眼,说道:“这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大院这种事情还少了?只是小郑不想让闺女为难,就让她去了乡下。这样挺好,今年夏天小郑自己就能把这个事情处理完了。”
“总担心往后……”
“没什么好担心的。实在不行就让小郑妹妹去部队锻炼几年,部队可是大熔炉,什么人进去了再出来,都会变个样子,你看看老韩家的小子,虽然搞了个体户,但和其他的个体户还是不一样的。对了,今晚再弄个炸酱面吧。”
进了部队,什么都好说,只要郑家的小闺女能稍微像点样子,将来就不用再操心。
一说到韩亚文,王远堂又想到了儿子,在有些事情上面,这些晚辈不用特别去教。
“哎,儿子对象的事情怎么样了?”王远堂终于想起来这事了。
“我怕他在信里面给我打马虎眼,专门打电话去问了,和人家小冯在谈着。”小冯便是冯芸,还在军医大念书;刘凤芝心里还是没底,儿子那个样子就不像是能讨女孩儿喜欢的。
“对了,亚文下个月估计还要去云南,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赶紧收拾一下,等他回来让他捎过去。”
刘凤芝心更细:“这不用你交待。”
她想着去抓韩亚文,但没抓到,这小子在北京,但却经常见不到人——除了知道人在北京之外,其他的好像和在外面没什么区别了。
韩亚文先去约了钱书记。
“许大哥!”韩亚文和郑卫民一样,见到小许都是一个称呼。
“亚文来了啊,钱书记在呢。”小许忙把韩亚文给带到办公室。
见到韩亚文过来,钱书记也很高兴:“亚文,是什么事儿?是不是要去拥军了?”
“还有呢,我还想着说弄点可乐去南方。”
钱书记乐呵呵地说道:“这都没问题,但卫民老弟估计也和你说了,可乐不能从我这边给你,所以……”
“我懂,过几天我再找别人去要,就说今晚没拿到。”
钱书记尤其遗憾:“可惜和拥军挤在一起了,要不高低得让你在外人面前挤兑我几句。”
三个人哈哈一笑,办公室内的气氛非常好。
拥军一定要在八月前,这个没法变更,两个事情想不挤在一起都难。
晚上吃了饭,第二天韩亚文便又带队去了化肥厂,同时交待了几个人准备找食品公司其他人来谈可乐的事。
钱书记给他留了个名字,叫贺天宝,也是食品公司的负责人之一,说话好使。
在韩亚文和化肥厂刘明启拼酒的时候,王东他们也约到了贺天宝,只是没有韩亚文那边的场面大。
跟着韩亚文后面这么久,王东也练出来了。
贺天宝虽然坐在对面,但依旧谨慎异常。
可乐这种东西,市场上的反馈属实一般,买的人不是没有,等着看笑话的人更多。
毕竟定价超出国产汽水太多,很多人等着看冤大头。
王东帮贺天宝把酒倒上:“贺主任,您可能听说过了,我和韩亚文是一起的,昨儿还和钱书记一起吃了饭。您是不是奇怪为什么还找到您了?”
贺天宝饶有兴致地看着王东,仿佛在说:“我看你小子怎么说。”
王东把酒倒好,说道:“贺主任,我先敬您一杯。”说罢,也不待贺天宝举杯,便直接一饮而尽。
在酒桌上打混了一年多,王东也能尝出来酒的好坏,今儿的五粮液着实不错,柔。
喝完酒,王东把嘴一抹,说道:“钱书记劝我们不要动这个东西,说可能被抵制。我和亚文是干个体户的,胆子不大不行,挣不了钱。”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把整个四九城的服装都给垄断了。”
王东笑道:“不过是小打小闹,让贺主任您见笑,您要是有亲戚朋友想在北京干服装的个体,就和我们说一声。”
“是钱志民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王东摇摇头:“这个人家可没说。昨晚回去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钱书记那边不肯批条子,估摸着也和熟人说了,我们想从他那拿到条子太难了。请您之前我们也打听过了,您和钱书记的关系,呵呵呵呵,听你们公司的人说一般般,我们就想着您是不是能帮忙批这个条子?”
贺天宝也笑:“哎呀,你们打的这个主意好啊!谁不知道这个东西危险?价格不说,光往外卖就得挨骂,保不齐哪天大帽子就压头上了,我没那么傻。”
“生产线又不是您引进的,您担心什么呀?总不能说您把产品卖出去也是错的?”
“说不定还真是错的。”贺天宝不动如山。
“那是不是说,我们这个可乐就真拿不到了?”王东刚想给贺天宝倒酒,发现上一杯人家根本就没喝,便给自己把酒给满上,心里开始着急,这要是谈不成可咋整?
“也不是不行,刚刚不是聊了么,你们的路子很野啊。”
“贺主任,您这话,我没听太明白。总不能让我们拿服装生意来换这个可能被抵制的可乐的吧?”王东有些迷惑了。
“瞧瞧瞧瞧,我可没那么说!我们几个领导都要愁死了,这可乐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眼看都夏天,中秋福利还没个着落……”
王东越听越糊涂,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哎,贺主任,您看这样行不行,您那边需要哪些东西,我们给您淘换来,您用卖不出去的可乐抵账。”
贺天宝终于肯举起杯子了:“价格怎么说?”
“我市价把东西算给您,您批发价把可乐给我。”王东心里腻歪,哥几个也不是非弄这个可乐不成,给你点脸你还来劲了;能谈就谈,谈不成哥们结账走人。
没想到贺天宝却放心了:“那这样我就能给你们了。”看来不是钱志民故意来搞自己的,要不得反着来。
王东没听明白:“贺主任,您是几个意思?”他眉毛聚在了一起,极是疑惑。
贺天宝大笑道:“来来来,小伙子,咱们干一杯!就按你说的来!回头我给你们批条子,准备进货吧。”
“那服装呢?”
“服装我也要,谁还没个亲戚朋友了?”贺天宝并不担心,不管怎么说,钱志民才是牵头建合资产线的那个人,是那个高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