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县武装部和王城说了徐奋强要当兵的事,王城也打算卖徐志全这个面子,但要吃徐志全一顿酒。
一群人都是这么想的,整个原北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徐家村这么滋润的大队了。
王城甚至连饭店都挑好了,只等徐志全朝他开口。
但徐志全没等来,县高中的校长白秋源也过来找他了。
“老白,你咋那么高兴呢?”王城把他请到办公室的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水。
白秋源被热水烫了一下,连忙放下了茶杯:“能不高兴么?过几天能找徐志全请酒哩。”
“哟,你也听说了?”王城笑了,忽然又疑惑道:“不对啊,这事儿咋到你这边了?”
徐奋强可是要去当兵的,这个酒怎么能轮到白秋源来喝?你要是人家柳林初中的校长也就罢了,但你不是啊。
白秋源笑道:“徐秀莲最近可够忙,跑徐奋强上高中的事情,我帮她办下来了……”
“甚?徐奋强还要上高中?”王城诧异了:“这小子不是要当兵么……”
“甚?当兵?那他还来上高中?”
王城用手指敲着桌子,眉头皱着:“我得问问清楚,老徐到底在干甚?”
徐奋强还在家里得意,照片被他带回来了,过来看的人很多。
“啊呀呀,支书还去天安门了……”
“卫民可长变模样了,你看看,这和之前就是不一样,到底是大了……”
“现在一想吧,幸好卫民是给分到咱们大队来插队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都在谈论照片的时候,忽然有人问道:“奋强,你上学时事情咋样了?”
徐奋强吭哧道:“我姐在给我弄哩……”
徐志全没在意,改在说这次出门的事情:“到了北京,卫民亲自去火车站接的我们,那家伙,你们看看照片,一摸一样,人家现在是校团委的干部,还说让咱们陕北的学生娃都好好学习……到了南方,又见到了云芳的大哥,年纪轻轻已经是团首长咧……”
徐奋强忽然极是兴奋地问道:“爸,那要是我去云南云芳姐大哥那当兵怎么样?”
徐志全也笑了:“奋强,你琢磨甚呢?你想去哪就去哪儿?当国家是甚了你?老实把高中给咱上完,咱们再说当兵的事……”
这边还在笑,就听到有人在喊:“支书,电话!”
“我过去一下,看看是谁打过来的。”
徐志全一离开,二栓和尕娃就朝奋强使眼色,他们感觉不太乐观。
奋强也心虚,刚刚稍微试了一下,老爸还是想让他去念高中,他不想去念书了,只想赶紧离家出去闯荡。
到了大队部,抓起电话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徐志全和王城在一起待了接近半个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的声音。
“王县长,我是徐志全。”
“老徐啊,我听说你还在做两手准备?按理说你和咱们县里的关系这么好,准备一个还不够还准备俩?”
徐志全一头雾水,王城说的是啥事儿?
“王县长,您说的是什么事儿?”
“还和我装呢?”王城爽朗的笑声传来:“你家奋强上高中或者当兵都可以,你挑一个吧,咱们肯定能给你弄成了,但你瞒着咱们大家伙可不厚道,这得两顿酒啊。”
这兔崽子什么时候要去当兵了?不就刚刚同自己提了一嘴么?
“么嘛达!我这两天就去县城,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放下电话,徐志全回去从奋强嘴里掏出来实话了,这小子竟然敢背着自己还打着自己的名号出去找人打问当兵的事。
原北县还有谁不知道他徐志全?谁又会卡奋强当兵?
南边还在打仗,徐志全心里是不舍得让奋强过去的,他想让奋强先上两年高中再说这个事情。
这个愣小子,进了部队还不得主动申请往前线去?
但徐志全说不出不让儿子去的话,当兵的消息估计县里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不好反悔——逃兵的名声不好听,特别是现在还有机会去前线,不让儿子去当兵的话就更说不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徐志全一个人喝着闷酒,却把徐奋强给吓坏了;他原以为会被老爹用皮带抽一顿,结果竟然没有。
心中忐忑不安,徐奋强还是问了一句:“爸,我去当兵可能行?”
徐志全叹了口气,徐家先人不能蒙羞,他不能说让奋强不去。
“可以去,但分到哪里就是哪里,不许给你卫民哥亚文哥写信!这种后门走一次就行咧,你还想走几次?你卫民哥是要给咱们县办大事的,你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你卫民哥。”
徐奋强大喜:“爸,真的啊?能去当兵我就知足了,我肯定不给卫民哥写信!”
“行吧,过两天我去县里请领导喝酒。你姐给你跑里跑外的,终于把上高中的事情给落实了,结果你主意太大,把你姐给闪在半路了,你让你姐可怎么和人家说?”
王城说的一点也不假,一场感谢,一场赔罪,两场酒,一场都不能少了。
徐志全没有耽误时间,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就不要再更改了,改来改去,大家都烦。
就像他和奋强说的那样,分到哪里就是哪里,真去了前线他也没话说——只是企盼奋强能平安回来。
往县城跑了几天,徐志全摆酒和人家县高中的白校长致歉,又去请了武装部的人喝了一场,徐奋强当兵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但也反复强调分到哪个部队就是哪个部队。
王城有心劝他找找郑卫民,把奋强送到云南王云凯那边去当兵,但一想到那边在打仗,这话就不好说出来。
看天意吧。
但有的人就不想看天意,因为天意不让他们如愿。
高考录取通知书开始下发,有的人考上心仪的大学,有的人被调剂到不知所谓的专业,有的人干脆连大学的门槛都摸不到。
郑卫红最近不如以往活跃,借口天热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大院里有人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这是极少数人;更多的是没有拿到的,这是正常状况;但郑卫红感觉自己应该去上大学,她需要成为少数派。
“这都八月了……”郑卫红开始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