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月道:“难道这老头收到风声提前跑了?”
陆风竹问:“你们没记错地方吧?”
顾庭月没好气地说:“我们还没跟你一样痴呆!”
柳茗泉道:“我刚才留意到灯还有余温,我想人应该刚离开没多久。”
陆风竹皱眉:“十里坊这么大,我们该去哪里找?”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鸣笛声,这笛声十分尖锐,顾庭月道:“这是潜龙卫召人围捕犯人的讯号。”
三人循着笛声来到一个巷子口,只见两名潜龙卫绑着一个白发老头从巷中出来,老头脸上有血污,显然被捕时极力反抗过。
顾庭月上前怒道:“你们做什么?快放开古先生!”
两名潜龙卫显然挺害怕顾庭月,当即给古先生松绑,一人躬身道:“顾姐,我们也是奉命拿人,不知你识得这位老先生,还请你莫要怪罪。”
顾庭月道:“古先生,我们来找你是因为那四幅九莲圣母像,咱们也曾师生一场,不愿意看你多吃冤枉苦头,所以我问什么希望你都能照实回答。我问你,那四幅画像是你给苏岸舟的吧?”
古先生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我不该把画给苏岸舟,我就知道这些画像会惹来祸事。”
顾庭月又问:“古先生,这四幅画像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古先生苦笑道:“这四幅画像是我画的。”
“什么!”顾庭月和陆风竹同时叫道。
古先生道:“苏岸舟来问我要九莲圣母像,我哪里会有,于是就替他画了几幅。”
顾庭月骂道:“苏岸舟这个混蛋!为了赚钱连造假的事都干,他以前多少有些操守,想不到现在堕落成这样!活该他被抓进牢里!”
古先生沉声道:“我和苏岸舟都没有造假,因为不光这四幅,长生观里的那些九莲圣母像也都是我画的,一个作者画一遍自己曾经画过的东西能叫造假吗?”
顾庭月和陆风竹听了这话又一起呆住了。
一行人回到潜龙卫,审了一晚上,终于确认了几件事:
古先生没有说谎,他就是九莲圣母像的作者,今时月是他的化名,当年他是位宫廷画师,在长生观中画了九幅不同装扮的九莲圣母,之后因为一些变故自己离开了宫廷。
古先生是凭着记忆画出了那四幅画像,杨炳烈原本不信他有这样的本事,就给他准备了笔墨,结果他果真在一个时辰里就画出了两幅九莲圣母像,并说这两幅应该与长生观中其中两幅一模一样,杨炳烈派人拿着画像去长生观对比,果然连细节都一模一样,古先生记忆力之好着实让人佩服。
张问陶四人失踪的事古先生和苏岸舟确实不知情,他们分别缺乏作案能力和作案时间,古先生自不必说,一个文弱的老头,根本没能力悄无声息的绑架带走四人。而苏岸舟这几天一直在赌坊赌钱,很多人都能替他作证,他本来怄气什么都不愿意讲,但听说这件事牵连到师父,就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行踪。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杨炳烈只好下令放了苏岸舟,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放古老先生。
顾庭月和陆风竹送苏岸舟回万通当铺,路上陆风竹很想问苏岸舟他和杨炳烈到底有什么过节,可一看到他那张比顾庭月还臭的脸,陆风竹没敢问出口。
一路上苏岸舟都在不停地咒骂九霄楼,说什么信誉好,什么永远替客人保密都是骗人的,自己有机会一定要拆了它!
他却忘了自己连九霄楼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
三人刚到当铺,管事的老徐就告诉苏岸舟有一位女子在堂上等了他很久,说是今天一定要见他不可。
顾庭月冷笑道:“想不到啊,苏老板你这么多红颜知己,其中还真的有关心你的呢。”
苏岸舟本来心情很差,可听到有个女子在等着自己,立刻就来劲了:“我朋友多的很,不像你,可怜的只有陆捕头愿意跟你一起,哎,他跟你一起还是为了查案子,陆捕头你说对不对?”
陆风竹脸一红,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人进到正堂,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妙龄女子正在屋子中央站着,这女子长相冷艳,虽然貌美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苏岸舟不喜欢这种样子的女人,心里暗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木头美人。
女子问:“你们哪位是苏老板?”
苏岸舟觉得可气又可笑,暗道:我们三人的模样装扮你看不出谁是老板?那两个人一看就是穷鬼像,怎么可能是老板?
他没开口,顾庭月却道:“我就是,不知有何指教?”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叫楚檐雪,奉我家主人之命特地来给苏老板赔礼道歉。”
她一张脸十分冷艳,声音却温柔悦耳。
“等等,”顾庭月叫道,“你家主人是谁?跟我相识吗?”
楚檐雪道:“我家主人是九霄楼楼主,我家主人说这次九霄楼泄露了苏老板的讯息,害得你遭了牢狱之灾,他羞愧万分,特命我送上一些薄礼以表歉意。”
苏岸舟叫道:“什么礼物?”
顾庭月白了他一眼,道:“人家说了要找苏老板,你是苏老板吗?一边待着去!”说着她又对楚檐雪道:“下人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
楚檐雪笑道:“不要紧的,这是第一份礼物。”说着她打开第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厚厚的一沓银票,要说有多厚呢?大概有两块砖头叠起来那么厚。
苏岸舟见了这么厚一沓银票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顾庭月心里也乐开了花,她强忍住笑,道:“你家主人还是有些诚意的嘛。”
楚檐雪道:“我家主人说只要苏老板你能把气消了,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这第二件礼物是,”说着她打开了另一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株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树,“我家主人说,这棵珊瑚树能够除厄驱邪,就送给苏老板你去去晦气。”
顾庭月点了点头,道:“苏老板我最近是挺晦气的,这个礼物送的好!”
楚檐雪笑道:“苏老板你喜欢我家主人就放心了,这第三件礼物嘛,我家主人特地交代请苏老板你验看后由我带回去。”
顾庭月道:“既然是送来的礼物又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你家主人未免有些不上道。”
楚檐雪闻言一点也不生气,她打开第三个木箱子,只见里面赫然摆着两只人手!
顾庭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两只人手当然不会把她吓到,只是她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楚檐雪道:“我家主人说,这两个人不懂规矩,为了一点银子就出卖客人的讯息,本来应该砍了他们的头来谢罪,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留了他们的性命,只砍下他们一只手作为惩戒。”
顾庭月连说三个“好”,然后说:“请你回去上复你家主人,这三份礼物我十分满意,下次若是还有什么稀奇的宝贝我还会拿到九霄楼去卖的。”
楚檐雪道:“如此多谢!我这就回去复命。”
顾庭月对苏岸舟道:“你替我送送楚姑娘。”
苏岸舟气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可还是乖乖地跟着楚檐雪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门,顾庭月就从第一个箱子里抽出一半银票拆开后分别塞进陆风竹的衣服和两只靴子里。
陆风竹想说什么却被她止住。
过了一会苏岸舟一脸怒气的走了回来,他一进屋顾庭月就大笑道:“苏老板,恭喜你,这回因祸得福,居然发了大财,不知小妹我能不能沾点光呢?你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拿到九霄楼去卖了吧,你卖一件我就让陆捕头抓你一次,这样不用多久我们就都发财了,你说好不好?”
苏岸舟懒得理她,而是打开第一口箱子取出银票准备数一数,哪知一看到银票他就察觉不对,叫道:“怎么少了这么多!”说着他转向顾庭月道:“把银票拿出来!”
顾庭月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道:“你说什么?”
苏岸舟怒道:“这里没有别人,不是你拿的还会是谁?”
顾庭月道:“真是好笑,这叠银票有多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有多少怎么能说少了?好,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身!”
苏岸舟怒道:“搜就搜!”
说罢他真的上前将顾庭月全身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顾庭月笑道:“这下死心了吧?怎么,你难道还能怀疑陆捕头不成?难道名满天下的陆捕头还会偷你的银票不成?你要不要也搜一搜他?”
苏岸舟脸色铁青,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两人从万通当铺出来,陆风竹不等顾庭月开口就把银票都取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她。
顾庭月取过银票后留下三分之一,将剩下三分之二递还给陆风竹:“这些银票你和柳姐姐一人一半,你带回行捕司分给她吧。”
陆风竹愕然。
顾庭月道:“这叫做见者有份。况且刚才你演的也很好,我让苏岸舟搜你的时候你脸色都没变。”
陆风竹道:“我们这样贪苏老板的银子不太好吧?”
顾庭月道:“有什么不好?这么大一笔横财,全让苏岸舟吞下去他会折寿的,我们这么做是在帮他,懂不懂?”
陆风竹问:“你怎么知道苏老板一定会听你的话去送那位楚姑娘?”
顾庭月道:“我太了解苏岸舟了,他这个人平时邋里邋遢,不成人样,可一旦在美女面前,什么风度学识一下子都会上身,我让他去送楚大美人,他怕失了风度,肯定是会去送的。”
陆风竹暗道:苏老板摊上这样的妹妹,真是前世不修。
接下来几天张问陶等四人依旧全无音讯,眼看决定驸马人选的期限就要到了,大家都在等着看这件事如何收场。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陆风竹得到消息,长生观里起火了,烧掉了一座宝塔,这座宝塔名叫应天塔,是长生观双塔之一,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据说放火烧掉这座塔的人是思福公主。
一时间公主被冤魂缠身以至于神志不清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整个京城,这天晚上陆风竹又被叫到了潜龙卫。
杨炳烈脸上罩着一层寒霜,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陆捕头,外面的传闻你都听说了吧?”
陆风竹反问:“杨大人,外面都在传是公主放火烧了应天塔,我想问这是真的吗?”
杨炳烈沉默片刻,回答道:“是的,这件事虽然事关皇家秘密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早晚都会瞒不住,所以索性告诉你真相就是公主烧了应天塔。”
陆风竹又问:“公主她为何要烧塔?当时的具体情形是怎么样的?”
杨炳烈道:“公主最近常在应天塔中斋戒修行,昨天晚上也和平常一样,公主进塔之后侍女们就都退了出来,到塔旁边的小屋中呆着,后半夜巡夜的道士看见塔上着火连忙赶了过来,侍女们被叫醒,她们都吓坏了,毕竟要是公主葬身火海她们也都活不成,好在不久后有人发现公主倒在离塔五丈多远的一口井旁。”
陆风竹不解:“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一个人待在塔里呢?”
杨炳烈道:“公主修行向来十分刻苦,尤其是斋戒时,一般不用人在一旁侍候。”
陆风竹还是不太相信:“公主之尊,一个人在塔中待一个晚上,身旁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
杨炳烈道:“我和你有一样的疑惑,专门问了公主身边的人,他们说平日里公主修行旁边都有人侍候,只是那应天塔很特别,据传修行者只要运用法门,就能在其中与上天互通消息,所以每当公主在应天塔中修行时一定会将人都支走。”
陆风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杨大人,这些说法你相信吗?”
杨炳烈苦笑:“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公主殿下相信。公主殿下从小就在长生观长大,长生观里的人都说她是九莲感应真君,因此她对玉师教十分崇信。”
陆风竹道:“公主为何要烧塔,她自己是怎么说的?”
杨炳烈道:“公主说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让她点火将塔烧了,于是她就照做了。”
陆风竹道:“一座塔要烧着可不容易。”
杨炳烈道:“应天塔到了晚上每层都会点亮长明灯,每盏灯里都有大量的灯油,只要把灯油都倒出来然后一把火点着,烧掉一座宝塔也不是不可能。”
陆风竹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心想:这样的事真的是一位公主能干的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