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尽折的手被甩开，差点肩膀脱臼。
他追过去，在这对夫妻惊掉下巴的眼神里丢出一个阵法护住舍赫。
那十来个人也傻了，当看见浅紫色的蛇尾巴，反应最快的人举起手中长矛扎过去，结果手腕被人从后猛力钳住。
时尽折折断他的手腕，把人甩出去，舍赫见到他，尾巴一扫清理掉障碍，和时尽折汇合后立马就跑。
路过夫妻时，舍赫溶掉铅块，时尽折提醒发呆的两人，“还不快跑！”
舍赫这一下可是会把她自己赔进去的，这两人再不跑不等于白救了。
夫妻二人这才磕磕绊绊的互相搀扶起来，紧追上去。
当狂奔到肺里都是冷空气，每喘一口都需要靠最后的意志力支撑，他们前方的时尽折和舍赫没事人一样停下，找了个隐蔽的三角区歇下。
妻子一个滑跪，没管擦破的膝盖和手掌，“您…您是……您是祈神！”
舍赫吓一跳，往后一步让时尽折挡住自己，“她在说什么，听不懂。”
妻子激动的不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边说边整理头发，用袖子擦干净面颊。
“您有蛇尾，您一定是丰收与雨水之神，请您救救我们吧！”
“………”舍赫藏起身体，这个女的怎么比时尽折说话还迷惑。
时尽折挡住她，舍赫这是身体长了，脑子还没跟上。
妻子嘴巴不停，丈夫也附和着，“肯定是您听见了我的祷告，不然怎么会来救我，果然您才是真正的神。”
时尽折飞刀丢出去，刀尖擦过丈夫的鼻尖，“别再往前来，就在那个位置说，别哭别喊，小点声。”
“不然就把你们送回去。”舍赫在他身后补充。
要不是在这两个人身上感应到狂热的敬仰，她才不救。
她最讨厌人类了。
时尽折没戳破她的口是心非，看后面有木板，他横过来放好，让舍赫坐下听。
舍赫拍拍木板两边，像是担心这木头不结实似的，后背挺得直直的，屁股一点点往后挪，半天才坐实。
然后有模有样的，两只手搭在一起放在腹鳞处，对夫妻二人道，“说清楚点。”
丈夫推下妻子的胳膊，“你来说吧…”
妻子擦掉眼泪，有些讨好，“您为何一直不出现呢，我们过的实在太难了…”
舍赫努力高冷，用肩膀撞下时尽折。
我不明白，你来问。
时尽折接收到旨意：“我刚刚听你对那人喊，你们的国家，你既然信仰祈神，又为什么会生活在信仰战争与荣耀之神的地盘。”
“为什么…”妻子苦涩笑出声，“因为我们的国家没了啊。”
“所有…所有的王国，大的，小的，只要在这片大陆上，叫的出名字的王国，没有一个能逃过。”
时尽折：“是所有信仰祈神的地方？”
“一开始是…”妻子说，“我生活的王国是最后一个信仰祈神被灭的国家，所有人都成了俘虏，成了奴隶，我们不允许在信仰祈神，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以各种极刑。”
舍赫好奇：“所以你说的祈神，就是我吗？”
“当然，传说祈神拥有一条蛇尾，那是她的力量源泉，她来自自然，有着人们敬畏的能力，听说她去过的地方会降下最干净的雨水，能保佑土地长出最好的庄稼。”
“关于祈神的传说还有什么，能雕刻出蛇尾，应该是有人见过她吧。”时尽折问。
“我小时候就听长辈说祈神喜欢出没在夜里的水边，特别是夏夜天上星星最多的时候，她会出来看星星，故事里说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是位王子，后来他在见到祈神的地方依水建城，建立了国家。”
“王子啊。”时尽折有点不待见这三个字，但还是很正经的问，“西方的国家，是不是离这很近。”
“是，离这最近的就是死城。”妻子叹气，“其实以前不叫死城，后来…女王屠杀了整座城市的人，就成了死城。”
“在她眼里，信仰祈神是罪大恶极，她不允许任何地方出现祈神的神像，甚至提起她也不行。”
时尽折：“所以女王让你们必须信仰战争与荣耀之神是吗？”
妻子：“是，所有人，不过我从卫兵那偷听到一个消息，女王其实还推倒了自己宫殿里的战争与荣耀之神，她似乎是不信神了，只是因为怕引起信众反对，才没有向外宣布。”
时尽折：“女王还在进攻其他国家吗，同信仰的国家。”
“在打，她现在就在打另一个信仰战争与荣耀之神的国家。”妻子说着说着委屈起来，“前线需要很多粮食，可我们的国家被灭，外面的土地种不活粮食，分给我们的土地收成很差，口感还和泥巴差不多，根本无法吃，所以我们家才想偷偷的拜一拜祈神……”
“我们做的很隐蔽，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男人手脚并用的比划，“大半夜的，一群人突然就冲进来带走了我的三个孩子，然后…然后……”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直接哭出声来。
“神啊，请你救救我们吧，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才没能让您降下丰收的雨水，我们真的很需要您。”
舍赫：“我…这么重要吗？”
男人赶忙答，“您就是最伟大的神明，没有人比得上您，我曾经的国家产出了最多的粮食，即便是其他信仰祈神的国家，土地的富饶程度也比不过我们。”
舍赫听着这些话，不由得生出一点点满足感，所以她能给人们带来好处…？
那她是不是就不算怪物了。
这片林子里的人总欺负她，只是因为她没找对地方，如果她去到这对夫妻生活的地方，人们是不是就会喜欢她了？
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舍赫唇角一点点抿起。
神明是个好词，要这么说，她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当下神。
主要是她不想当怪物。
时尽折看舍赫这样子，忍不住跟她一起弯起嘴角，她开心的有点明显了。
妻子说，“这些年收成越来越不好，其他王国非常缺粮食，但因为您的存在，我们的庄稼收成依然很高，凭借这个，粮食价格水涨船高，我们赚到了很多钱，过得非常富裕。”
她问舍赫，“可后来我们的国家也很少在下雨，请问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惹怒您了吗？”
舍赫轻微蹙下眉，脑中出现她游弋进海水里的画面。
不太清晰的画面一点点重现，妻子说的干净的雨水似乎只是她嫌热，所以才总给自己待的地方下雨。
土地收成的好，是因为她在那块地方待习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星光，她不愿意挪地方，所以雨水多。
而离开那里，进入大海……
舍赫扶住额头，隐约是因为那地方人越来越多，她嫌吵，所以想到海底深处清净清净。
妻子看她笑着，专挑好听的说，“有次一年没下雨，国王说一定是我们的心不够诚恳才无法打动您，所以我们向您献上了自己的鲜血，没想到天上真的就下雨了！”
时尽折听到这发觉出不对，这走向…
男人也说，“对对，后来有人提议用俘虏的血，于是大家想到那些信仰战争与荣耀之神的人，就放了他们的血…”
时尽折打断他，“每次放血，天上都会下雨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时尽折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不就是随机概率，没舍赫，天上也是要下雨的啊。
男人舔下唇角，见舍赫表情好一会儿没变化，以为是她没听见好听的不高兴了，献好似的说，“我们知道信仰战争与荣耀之神的国家跟您势不两立，所以大家觉得用他们的血会让您更满意，结果真的是这样！”
“嗯，对！”妻子咧开嘴角，“最干旱的一次三年没下过雨，供奉鲜血也没用，不过因为您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有位在外出寻城的护卫竟然抓到了敌对国家的重要人物。”
她奉承的前倾身体，更靠近一动不动的舍赫，半匍匐在她尾巴边，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激动。
“国王割掉他的头，送给了您。”
随着这句话落，舍赫眼前一红。
仿若瞬间洒满血液，目之所视皆是红的惊人的鲜血。
头戴王冠的国王在白色神像前放下纯金托盘，那上面铺满被鲜血渗透的金黄麦穗，血腥气冲天。
国王双膝下跪，“这是我向您献上的贡品，请您降下福泽……”
一个不大的头颅被挖去双眼放在了麦穗上。
那是个男孩的头颅，有一头柔软的金发，不过七八岁，年纪还很小，长的有点像……
舍赫翘起的嘴角缓缓回落。
几分钟前的欣喜消失殆尽，她的一张脸逐渐回归到冷漠，直至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静坐在那里，犹如一尊死的石像。
那张脸，很像多年前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