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带着渗人的凉意。
这让躺在草地上的嬴扶苏打了个寒颤,有了些许困倦。
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其他骑士对这样的连续作战习以为常,但对扶苏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他开始有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开始,还很冷。
只能蜷缩着。
到后面身上却越来越暖和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扶苏惊醒。
是小米儿将他晃醒。
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张厚实的羊皮毯子。
扶苏心里一暖。
良和俭已经等候在一旁。
嬴扶苏顿时一个激灵:“头曼来了?”
俭点了点头:“长公子,头曼大军到了十里地外,马上就来了!”
良在一旁补充道:“看得见王旗和头曼的卫队,应该是头曼本人无疑!”
扶苏揉了揉发松的眼睛,看看北边的天空。
北边的半边天空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按照之前的约定,铁骑校尉指挥的三个铁骑营,将会在扶苏撤离的一个时辰之后,再发起一次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并不为了杀死更多的匈奴人,而是使用火箭将头曼的单于庭营寨点燃。
不过,那连绵十几里的数万匈奴大帐不可能全都点燃。
只能尽量地让大火烧起来。
在点燃单于庭的大营之后,校尉会趁乱带三支铁骑营悄悄撤退。
来与扶苏汇合。
“头曼带来了多少人?”
“回长公子,挺大的两队,足足有五万。前队三万,后队两万。三万人的大队和头曼王旗在前,那两万人的后队应该不是王庭军,而是从其他部落抽调的军队。”
良和俭是上将军蒙恬麾下最好的探子,经验非常丰富。
即便是在大半夜,也能够很准确地确定头曼大军的规模和大概情况。
“好!准备战斗!”
一条早已经干涸了不知道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的河道,横在广袤的大戈壁上。
这样干涸的河道,在大漠之上,还有不少。
在几万年前,甚至更久以前,这里还曾经是郁郁葱葱的绿洲和湿地。
河道比其他地方的地势要低一些,这就造成了两米多高的一条长长的断崖。
这样的断崖虽然并不高,但骑马是没法直接跳下去的。
不过在这条断崖中间,有很多处坍塌。
坍塌处,断崖变成了缓坡,倒是可以让大队的骑兵通过。
不过匈奴大军行进至这里,会不可避免地像壶口瀑布一般。
汇聚成一团,猝然减速。
然后才能够下到河道里。
这是一处绝佳的阻击地点。
但这个地方却不是扶苏自己选择的,而是吕季告诉他的。
前几年行商的时候,吕季曾经来过这里,对这条河道印象深刻。
在地图上,这里仍旧是一大片戈壁平原。
如果不是吕季这样熟悉大漠地理的商人,根本就不会想得到,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而这里,也是匈奴大军想要以最快速度回援单于庭的必经之路。
若是不从这里走,就得绕行七八公里,那里才有相对平整的河滩可以直接过去。
头曼并不知道半路伏兵的存在,那么他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孟榆有些不解地问扶苏:“长公子,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营救主力大军吗?怎么却在这里伏击头曼?头曼带兵回援单于庭,必定是大军出动。咱们这点人,可啃不动啊!而且头曼要是被咱们一打,放弃回防单于庭围攻咱们怎么办啊?”
嬴扶苏神秘一笑:“这就要说这围魏救赵的第二个要点了。”
“第二个要点?”
之前扶苏向其他人讲过,围魏救赵那一战,有两个重要的点。
其中一个是要攻敌所必救。
“这第二个要点,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围点打援。”
“光是调动敌人可不够,还要尽可能地消灭敌人!”
“咱们这点人,自然是啃不动头曼的五万大军的。但是却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啊!得让他留下买路财!”
“至于你担心头曼跟咱们纠缠?你看看北边的天空。那可时时刻刻提醒着头曼呢!他老婆孩子还危在旦夕,不会跟咱们计较的。这种情况,就是人家把宴席端在了咱们跟前,不吃白不吃。”
嬴扶苏提起自己的计划,颇有些得意洋洋。
“嘿,这老话说得好: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你来看,爷爷管杀不管埋!”
孟榆恍然大悟。
但他又嘟囔了起来:“这是什么老话,倒是没听说过。”
很快,南边传来了雷霆般的声音。
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
前队的三万匈奴骑兵,簇拥着王旗,打着火把,大老远就看得很清楚。
嬴扶苏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几万大军扎成一堆,毫无章法和队形。
也就只有匈奴这样的军队能走这样了。
不过在大漠戈壁上,队形这种东西其实作用并不大。
步兵才讲究阵型,骑兵更多还是讲究快速奔袭。
三万匈奴骑兵走到了河道旁的断崖边上,速度慢了下来。
这些匈奴人,对这条河道很熟悉。
他们很快便选择了几处可以驭马下来的缓坡位置。
先头骑兵已经从这些缓坡上冲了下来。
这让不远处的嬴扶苏咂了咂嘴。
他想起来前世看《动物世界》时候,角马在非洲迁徙的一幕。
不过匈奴骑兵的动作很快。
眨眼间,约摸两千多骑兵已经从十几处塌陷的缓坡下了干涸的河道。
嗯……
就是现在!
四支秦军铁骑营,突然出现在河道的另一边。
锋锐的弩箭划破夜空,又越过已经下了缓坡的匈奴骑兵,狠狠射入正在通过缓坡的人群。
顿时一片惨叫声,在匈奴人群中响起。
那些缓坡很是狭窄,本就蜂拥而至地拥挤了很多人。
这一轮袭击,直接让原本就拥堵的缓坡,彻底堵住。
人和马的尸体倒塌,带着更多的人马齐齐倒下。
后面毫无察觉的骑兵还在向前走。
挤压踩踏成了一团乱遭。
紧接着,先头下到河道里的匈奴骑兵,遭遇了灭顶之灾。
秦军的弩箭近距离攒射,让匈奴骑兵纷纷落马。
正在河岸上的头曼,顿时大惊失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半路上竟然还有秦军的伏兵!
黑暗中他不知道这些伏兵到底又多少,便本能地先想到了躲避。
他立刻下令吹响号角,指挥着自己的三万大军,向后退,远离河道。
而已经下到河道里的几千匈奴骑兵,却已经进退两难。
他们甚至连弓箭都没来得及从背后取下,就直面了秦军的三轮弩箭。
而弩箭刚刚结束,秦军的冲锋已经近至眼前!
很多匈奴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身首异处。
从袭击发起,到结束,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
超过三千匈奴骑兵便去见了他们的萨满神。
头曼惊惧着,但看到北边已经红了一整片的天空,还是稳了稳心神。
他带着大军调转方向,打算从七八公里外相对平整的地方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