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个校尉短兵东一嘴西一嘴的诉说,嬴扶苏这才知道。
这个秦军校尉麾下的万骑队中,很多骑士都是在蒙恬大军收复阴山之后,才受秦法的激励入了军的新兵骑士。
这些士兵,原本家就都在九原郡和云中郡内。
很多都是同乡参军,而被编入了同一个万骑队中。
同乡兵上了战场,打仗勇猛,相互团结。
后来便又都成为了校尉的短兵。
很多年前,他们就曾经历过匈奴大军的劫掠和侵袭。
那些年,曾是北方五郡最黑暗的日子。
当时的赵国,经历过几次大战之后,精锐尽失。
已经无力继续统治九原郡、云中郡和雁门郡三郡。
而当时的秦国,正在忙于统一六国的战争。
灭楚伐齐,无暇北顾。
对上郡肤施县外的匈奴部落,是只守不攻。
现在的北地郡,也就是当年的义渠旧土,更是无力保护。
尤其是老将军王翦南下灭楚率领了六十万大军,几乎是抽调光了整个秦国的军队。
匈奴人便趁机占领了原本属于赵国的雁门郡、云中郡、九原郡、大半个上郡和原本属于秦国的旧义渠土地。
匈奴大军对这五个郡的赵人、秦人,或者是偏向于秦国的游牧部落,极尽所能地赶尽杀绝!
良田被马蹄肆意践踏,房宅被毁坏,一村一村的庶民,被匈奴人充作奴隶,或是直接斩杀,抛尸荒野。
女人被匈奴人侵占,男人被奴役,孩子和老人因为没有什么价值,而被扔进阴山之中自生自灭。
这些短兵中的上百名骑士,就曾经被匈奴人充作奴隶。
有十几个年轻小子,小的时候在阴山山脉中,靠着吃树皮和野草根,才艰难地活了下来。
一名短兵说,自己儿时的一个玩伴,因为家中大人在伺候匈奴贵族的时候,不慎打翻了篝火上的肉汤。
结果那家人被匈奴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女人的皮被剥下来做了鼓,那个玩伴的腿骨和头骨被做成了祭祀的法器。
在匈奴部落,不听话的奴隶,就是这样的下场。
可以说北方五郡不管是赵人还是秦人,都受尽了匈奴人的欺凌。
是上将军蒙恬的北征大军,将北方五郡的黔首庶民,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
这些秦军骑士对匈奴人的仇恨和恐惧,都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当甘武虎符一挥要北征匈奴的时候,秦军骑兵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攻占匈奴营寨的时候,秦军骑士也丝毫没有手软。
第一反应就是要将那些匈奴人全部坑杀。
秦军之中还有很多秦军骑士,他们在北方征战多年,早已经在九原郡娶妻生子。
始皇帝将大量的黔首,迁徙到了九原、上郡,就是想要在这些地方彻底扎根的。
所以不管是蒙恬军中,还是九原郡来说,都是对秦军在当地安家是比较支持的。
一些有军功的秦军将士,封赏的良田宅院,就是在上郡和九原郡。
而那秦军校尉,同样也是安家九原城。
他和手下短兵们,都是过命的交情。
军中谣言四起,校尉也起了疑心。
只有长公子来,上将军却没来,着实让人有些不安啊!
如果这个时候,头曼再带着匈奴大军真的南下。
那这些将士们自己的家,一定没法幸免于难!
再加上这次北征损兵折将,校尉也担心回去之后会受到处罚。
这种情况下,校尉和短兵们一合计,便铤而走险了。
嬴扶苏听了校尉短兵们的哭诉,沉默了一阵。
向校尉和他的短兵们问道:“从这里回到秦国,要走八九天!路上到处都是匈奴人的部落和大军,你们回得去吗?”
校尉低头不语。
一个短兵骑士却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直接问道:“可是长公子带我们向北走,又能够回到秦国吗?”
嬴扶苏并不生气,反而笑着问道:“你们想要回到秦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匈奴大军攻打你们的家园!对吗?“
短兵们纷纷点头,就连旁边的几名秦军校尉,也不免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本公子问问你们,匈奴大军距离长城,还有多远?”
秦军校尉低声说道:“快的话,五六天,慢的话,七八天,匈奴大军可就打到长城边上了!”
嬴扶苏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距离头曼的单于庭,和其他几个匈奴大部落的老窝,又有多远?”
秦军校尉支支吾吾地说道:“单于庭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但估摸着也就一两天了吧……”
八万秦军主力,虽然最终到达的位置距离单于庭已经很近了。
但是终究是没有到单于庭的。
秦军校尉被扶苏问起单于庭的位置,有些尴尬和羞愧。
嬴扶苏又说道:“你们害怕头曼带兵打你们的家,那么匈奴人难道就不怕咱们带兵打他们的家吗?”
秦军校尉一愣,其他几名校尉也都是一愣。
“啊?”
这时候,铁骑校尉说道:“单于庭距离咱们的距离,也就一天不到。长公子就是带领我们铁骑,先打了单于庭,将头曼的大军调走,这才解救了你们!”
几个校尉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那些短兵们,更是惊讶无比!
长公子打到了匈奴的单于庭?
怪不得,铁骑军来解救他们的时候,匈奴大军全然不似之前的难缠,一触即溃。
怪不得头曼没有在匈奴大军之中,原来是被长公子调走了!
几名秦军校尉,立刻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长公子……您想要打单于庭,然后再迫使头曼回兵?”
“妙!妙啊!”
“单于庭是头曼王庭部落的老巢,头曼就是不打秦国,也是要保住自己老巢的。”
几个秦军校尉惊讶,铁骑校尉也惊讶。
他最初只以为长公子向北走,是想要和头曼大军拉开距离。
但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长公子之前说要让头曼再次北上,是什么意义。
“可是……长公子……咱们已经打过一次单于庭了……这再打一次……头曼那个老贼会上当吗?”铁骑校尉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
嬴扶苏笑了笑,说道:“头曼到了自己单于庭之后,恐怕就已经发现,咱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千多人。“
“若是咱们只有三千多人再打一次,头曼肯定是不相信的。”
“可咱们现在有五万人!”
“头曼要是不回来,以后可就没有王庭了。”
“他也就不是单于,而是丧家之犬了!”
听了嬴扶苏的话,铁骑校尉和几个秦军校尉哈哈大笑。
但那个打算逃跑的秦军校尉,却羞愧地满脸通红。
“长……长公子……卑职错了!竟然质疑长公子用兵之意,不该啊!悔之晚矣!”
“卑职大谬!甘愿受死!”
嬴扶苏却笑了笑,亲手将校尉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