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觉得……你应该带她……出来。”黑影钟秋晃着小树枝,垂在床边的两只小短腿也晃来晃去,“先不说……【修罗村】是做什么的……光看生活环境……就不如你现在……住的地方。”
“我倒是想,可那家伙自己钻进牛角尖了——其实我不在乎她过去是什么样的,谁还能把过去再经历一遍还是怎么着,日子过得不是永远都是【现在】和【明天】么,纠结那么多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司马钰是真的不在乎秦月以前是怎么样的,在她的眼中,强大、勇敢、坚韧、自律、善良——这些都是秦月的标签,比自己这种普通到扔进人群都看不到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她应该有更美好、更自由的未来的,而不是被自己的【过去】束缚在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
“也许等你们……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吧,你和……秦月……都是这样的。”黑影钟秋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司马钰的头,“其实我……好羡慕你们,年轻、勇敢……那么有活力……要是我也能重新……活一遍就好了……”
“说得好像你年纪很大一样……对了钟姐,你今年多大了?以前就住在这里的么?”司马钰忽然好奇地看向黑影钟秋——相处了这么久,她发现自己对对方还是一无所知。
可能是自己神经太大条了吧,又或者之前养成的、时刻都想着怎么去赚钱的习惯,让她很容易忽略这类事情。
现在回头想来,别说秦月和黑影钟秋,就连【万妖楼】的邻居们,她也只是知道了他们的职业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黑影钟秋显然被难住了,举着小树枝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还时不时地拿起毛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不过最后显然是放弃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床边,“……记不得了……只是隐约能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我住的那个地方附近……有一座很大的【门】……”
“很大?”司马钰歪着头看着她,“门还能有多大的?”
“比山更高……比海更深……比八方更宽广……”黑影钟秋努力回忆着,“有许多【生灵】想要从门外进来……我负责给他们开门……不过门内有着……机关……不合格的人……是没办法经过的……”
“……敢情你和我们校门口传达室那位大爷干的是一个工作?”司马钰愣了愣——开门?关门?这不和学校的门卫差不多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一定很忙吧,每天来来回回的开门,听你说那么大的门,开关一次应该很麻烦吧。”
“麻烦倒是……不麻烦……而且开门的次数……也没多少……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通过了门,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你这门卫还挺严格,雇你的人就没想着给你涨点工资么。”司马钰开玩笑地说——夜这么漫长,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没有人……雇用我……”黑影钟秋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大门以内……好像一直都只有……我一个而已……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司马钰更好奇了。
“不知道……我……忘记了。”黑影钟秋努力想了一阵,最后垂下了肩膀,小树枝上的两朵小花也垂了下去。
“……算了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司马钰见状赶紧让她打住,说实话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家伙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她可不想看这家伙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如你继续教我点什么符之类的吧,听说【修罗村】里都是一群疯子、偏执狂、钻牛角尖的大师,虽然有穆姐跟着肯定没问题,但自保的手段多点总是好的嘛。”
“钻牛角尖的……是什么大师……?”
“呃……我编的,那不重要。”司马钰干笑了两声,拉着对方来到了桌边,“开始吧开始吧!”
见使用着【自己】身体的司马钰已经坐好,黑影钟秋也不再纠结这些问题。她将两支小树枝插在领子后面,思考了一下之后,画了一张新的【令符】。
“这个……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司马钰拿起那张【令符】仔细看了看——比起之前的那种能保护自己的【令符】,这一张明显简单许多,抄几遍就能记住的那种。
“这个是……【降神令】……和之前的【浴火令】不同……它能让我现身帮你……不过最多只能有……嗯……”黑影钟秋抓着自己不断冒着黑烟的头顶,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片刻之后,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将手放在了司马钰的胸口,“……最多只能有……你的心脏跳一百下左右的时间……而且不能在……别人的面前使用……不然就会失去效果……”
“……你能从我的梦境中走出来?!”听到这句话,司马钰愣了一下,随后便回想起在【鬼界】与那七只【恶鬼】对峙的时候,这家伙好像也出来帮过自己一次。
“嗯……不过时间……很短很短……而且这个【降神符】是……禁术……如果被人看到的话……你和我都会有麻烦的……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在人前使用……”黑影钟秋郑重地又说了一次,“只有在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大危机的时候……才可以使用这个……”
“……我知道了。”司马钰吞了口口水——那天真正的【钟秋】强大的力量至今历历在目,或许她是因为怕造成太大的破坏,所以才不敢轻易出来的吧。
“还有……这个……”见司马钰答应了,黑影钟秋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腾】,“你会【图腾术】了吧……这个【图腾】和你之前……学习到的那种不同,不会让你有……很强的爆发力,但会让你的体力……变得很持久。当然……也是会有副作用的,不过很小……明天走山路的时候……你可以用一下这个……不过别说是……我教的就行了……”
“哦……”司马钰将那张纸也接了过来,低头在桌边练习起来,黑影钟秋握着小树枝托着下巴,一边晃着小腿一边看着她。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司马钰觉得,这个家伙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现在,司马钰感觉【钟秋】的身上还真是谜团重重——要说可爱吧,这家伙是真的可爱,自从自己第一次将小树枝交到她的手里、用作两人交流的方式之后,这家伙似乎一直都带在身上,跟俩宝贝似的。
可要说神秘,这家伙绝对比自己碰到的任何一个人、【妖】、【鬼】都要神秘,而且她好像真的活了很长时间,长到连许多记忆都模糊了。
——算了,挖掘别人的过去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就像刚刚自己说的那样,她不在乎身边朋友的过去,因为在自己的眼中,看到的永远应该是【明天】。
【过去】就是回不去的意思,既然回不去了,那再在上面付出时间,纯粹就是浪费生命。
天亮了,司马钰从灰白梦境中醒来,穆小雅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不过看她的两个黑眼圈,昨晚应该是没怎么睡好。
——认床嘛,有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方便的。
尤其是出门旅行的时候。
将车寄放在民宿的院子里,付了一笔钱嘱托房主照顾好之后,两人便朝深山走去。
要说这山是真的挺野的,这一路上司马钰见到了不少动物——像是什么鸟啊兔子啊之类的自不在话下,她甚至还看到了蛇、野猪以及一匹似乎是落单了的狼。
说实话,现如今的时代能在野外看到这些真的不容易了,由于人类对自然近乎无限制的索取,许多物种都处于灭绝的边缘。能看到这种纯粹的原生态,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经历了吧。而且这个经历还十分安全——或许是惧怕着穆小雅身上的气息,那些野兽们本能地与她们保持着距离,没有敢接近十米以内的,最近的就是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兔子,跳到她俩面前抬头看了看,随后也蹦蹦跳跳地逃走了。
这一切都让司马钰感到很新鲜——只可惜,这种新鲜感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兴致勃勃的司马钰手中拄着一根路边捡来的树枝,跟个老太太一样,一边喘一边走。
找回了两个【灵魂残片】之后,她的体力明显好了不少,但也不能长久运动。再加上她在腿上偷偷画了黑影钟秋教她的【图腾】,这才让她坚持了两个小时之久。
不过司马钰忽略了一件事——
因为想着用不上,她并没带着纸笔出来,画【图腾】用的颜料是土炕角落的煤灰——而人运动起来是会出汗的,汗水一冲,贴身的衣服一蹭,煤灰直接掉了,【图腾】的作用也随即消失。
看来以后要随身携带一支油性笔出门了——不行,油性笔不好洗,还是带碳素笔吧,起码不至于像煤灰这样失效得这么快。
连着拄拐,连着被穆小雅搀扶,两人总算是在天黑前磕磕绊绊地来到了目的地——看着眼前占地面积极大、却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村子,司马钰一度以为自己穿越回古代了。
——这是啥破地方啊!
屋顶连瓦片都没有!全都是茅草!
院墙直接就是没收割的玉米杆子!钟秋的小破院子都用篱笆围着的!
脚下这是啥路啊!进村子的路也就算了!怎么连村子里面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
院子里面连手压式汲水器都没有!还是用辘轳缠着绳子!从下面的井口用水桶往上打水的!
更过分的是茅房!全是稻草围着的也就算了!起码加个盖子吧!这帮村民下雨天都不上厕所的么!
憋死这帮懒鬼算了!!
看到这些,司马钰顿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一定要把秦月带走,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