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大战之后,清桾老祖的栖梧峰就闭门谢客了起来,任谁去请都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以往也是大差不差的状态,但至少大多时候也会得到一个回绝亦或是不在山上的消息,并不会像现在这般既不是去闭关又不出去云游。
没人知晓栖梧峰上的事情,哪怕是山上的那两个杂役也是嘴严得很。
不过也是,如果不嘴不严实的话老祖也不会留下他们,偏偏山外之人还奈何不了他们一点,毕竟他们也算是栖梧峰上的半个“自家人”了。
而峰上的情况,倒是没有应了外边的诸多猜想。
那日被魔气所伤的口子日渐好转,倒是她那身常年所着的衣裳至今都找不到适宜的材料将它重新修好,确切的来说,是“这里”并没有适合修好它的材料。
这身衣裳是师尊送予她的,如今倒是被区区下界魔器就给划开了……
终归只是一件法衣,神裳之名,却无真正的神裳资质。
柳桾有些郁闷,毕竟也穿了这么久了,款式也是她喜欢的,如今破了个口子还没办法修补,再想寻一件合心意的法衣恐怕就难了。
“记得皖南的深海有一种珊瑚颜色不错,还有骨贝防御性也好……”
就是那些个牧羊人有点难缠,骨贝同寒冰一样是极其珍贵的资源,被牧羊人看得很牢,若不是主动相赠,绝对没办法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撬走。
牧羊人生来就拥有半仙的体格,却无法使用仙人之力,可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就已经够逆天的了。
陆上之人对牧羊人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修炼的,所以很难把握是否打得过对方。
上一次联合大比有牧羊人来访也只送了些寒冰过来以示友好,最终怎么样又有什么目的柳桾也不知道,吕元柏没说过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但不代表他们就是站在人类这一方了。
柳桾深知非我族类的必要性,特别还是这些半隐居的上古遗族,对外界的排斥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造出一件还算满意的法衣出来。
“大人,您要离开?”
“嗯,伤已好全,现下无事便出去寻一寻造新法衣的材料。”
庚无极不解:“为何不带上属下一起?”
柳桾看了他两眼,没有辩驳:“不会去太久,你留下来看护好玄山门,战事将歇,魔族即便退去,我怕还会有异端发生。”
庚无极情绪不明的第一次逾矩地拉住了她:“大人……”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生怕眼前之人再一次离他而去,那将会是他永生之痛。
柳桾宽慰一笑,并没有因此责怪于他:“只是去寻一点东西而已,无妨,在这里能取我性命之人,不存在。”
庚无极方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可还是想跟她一起出去。
“大人,为何不能带属下一起去,属下还可帮大人一起寻来那些东西,玄山门有那个人还不够吗?”
他知道了。
动物从来不以外形辨人,那天他或许隐藏得极好,可是在大战那天,他也是在场的,只是并没有出面,可庚无极还是察觉到了。
柳桾沉默须臾,又道:“我留你,除了方才所说之由,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拦下他,别让他来妨碍我。”
庚无极一愣,随后又低眉明了。
那个人啊,总是那么的倔强又是如此的懦弱不堪,为了保他的神职长久不愿沾染是非,大人当初在无涧地狱受尽酷刑折磨,他却常年不见踪影。
神台之上的那对璧人,终究是谁离了心谁又无意?
大人终归是大人,无论是对是错,庚无极的第二条命是她给的,所以他也只认她。
“大人以为,他会随您一道?”
柳桾隔空望向水粼峰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会,所以才着你拦着他,吾当下还不想见到此人。”
那么笃定的回答,可想而知是有多了解那个人。
她当真变了许多,以前的她从不会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候,除了那一次。
不过也是,数万年之久,哪怕是神,也总是会变的。
庚无极看着她,莫名的展露笑意。
请再等一等,他的大人,必定会重新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神明,到了那时,她便会有更多的选择,也不会再受任何人所胁,届时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是当神,还是当人都好。
至于他嘛,无所谓。
“大人且去吧,属下会拦住他的。”
若是拦不住,那便是他的失职。
寻材料是真,不想看见那个人也是真,不过此去皖南算是一时兴起,其实也有另一个原因。
……
大风吹过耳旁,柳桾只觉得畅快。
这一次的出行柳桾并未给自己施上护罩,菩提叶飞驰而去,万山流水从底下掠过,风也直面相迎。
柳桾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过自己是这般活着,活在此地。
皖南与蓬莱涧相距甚远,比之凌水有过之无不及,柳桾倒也不着急赶路,还是习惯了走走停停顺便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
她所去过、所见识过的地方终归还是太少了。
原洲大陆比那个名为地球星球不知大了多少倍,便是御物日夜不停而行没个三年五载也绕不来大陆一圈,这还是照着一线而行的结果。
此外还有那些与原洲大陆有所勾连的陆外之域,以及各种隐秘之地,便是千百年也未必逛得完所有。
就这样看看除蓬莱涧之外的各地风光也是不错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去皖南,凡是遇上了有趣的东西,又或是炼丹炼器能用上的材料,无不收入囊中。
这一次,虽说也是有所目的,但至少是由她自主选择的,没有被动,也没有急切之感,像是一次平常的出门散心。
其实柳桾知道,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出现“被迫”了,只等着那最后一劫过去,便可,永享太平。
一望无垠的大海,还有同样碧翠湛蓝的天空,沿岸之堤,筑着以海为生的凡人村落。
可村落里,却并不都是凡人在出行做活。
这便是皖南,十分之七的海水,和那十分之一的陆地,剩下的,便是那些不能住人的明礁暗沟。
皖南之地,全权由深海里的牧羊人治理,凡外来者要下这片海域皆需通报此地译使,而这个凡人村落,便是几个译使驻地之一,所以这些村落才会常年有外地修士出没,而村里的人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劳烦,请问此地译使在何处?”
“哟,今天来的人挺多啊,喏,再往前直走没路了再右拐就是了。”
柳桾朝那条道看了一眼,谢道:“多谢大娘。”
“哎哟,不用谢不用谢了,老妇我呀,也见过这么多人了,像姑娘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见着呢,姑娘你也是来出海的?”
柳桾笑了笑并没有搭理大娘的话茬,而是点了点头便顺着大娘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大娘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
“唉,可恨啊,没有这些仙人的本事下不了海,不然家里就好过多了。”
说着挎着个篮子也是慢慢走远。
这便是凡人与修士的区别,牧羊人许他们在这片海捕捞作业但别的也不会多管,就如同仙门治下的凡人城池村落一般,如有妖邪精怪屡屡杀人作崇会管,但别的就管不来了。
“哟,这是哪个门派出来的小师妹啊,看这身段真是不错。”
柳桾方才半只脚踏入译使馆的大门口,就听见了一些不该听见的传入耳朵。
“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小模样长得如何,以鲛纱制围面,真是钱多烧得慌。”
“嗨赵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样若隐若现的才勾人啊,哈哈哈哈!”
而在最前面办事的译使甚至头都没有抬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译使官内不可打斗,出了此门之后生死由命。”
聚在一起的那几个不知是何门派的人还是很不屑的在哄笑着。
“切,就这么个才金丹境娇娇弱弱的小女子,居然还敢一个人来这须弥海,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了的,真是不自量力。”
另一个也是十分猥琐的明明是附耳说可这声音却明显比正常的声量还要大:“师兄,要不等事办完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