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子玉离京以后,其义父赵王刘新武也依照此前对刘子玉的承诺,特意在某天退朝之后,借着看望闺女刘书君的由头,与昭武帝陈怀安在私底下碰了一次面。
翁婿二人私下再相见,却依然还是以君臣之礼相待。
刘新武自然是不敢对陈怀安直呼其名,而陈怀安当然也叫不出那声“爹”。
按世俗礼法,皇上称呼皇后的生父,可以称之为“国丈”,也可以按照其爵位封号称呼。
所以,登基之后的陈怀安称呼岳父刘新武为赵王,而刘新武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私底下,都对陈怀安一口一个皇上叫着。
这一家三口在坤宁宫用膳之后,早已经看出老岳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陈怀安,便主动提出邀请刘新武到御花园散步消食。
对此,刘新武自然是欣然同意。
御花园内,翁婿二人一番闲谈之后,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刘子玉身上。
对于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义子,刘新武打心眼里还是相当器重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些年一直把他当成是亲儿子、接班人培养。
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刘子玉在战场上,替刘新武挡挡下敌军主将致命一箭的恩情,更是刘新武想在自己百年归天之前,为身为大唐皇后的女儿刘书君,甚至是未来的太子储君外孙铺路。
尽管,在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案例不在少数;
但,刘新武还是想竭尽全力把武将出身的义子刘子玉推到台前。
毕竟,在这大唐王朝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位代表着西域三十六国利益的皇贵妃月绮罗。
且不管日后会不会有“立储之争”,未雨绸缪终归不是一件坏事。
书归正传。
御花园内散步的昭武帝陈怀安,主动提起了被问斩的胡大林几人。
陈怀安道:“赵王,朕已经传令下去,对于大唐首案中的主犯胡大林几人,不予追究其家眷的罪责;”
“不管怎么说,这几人也曾为大唐王朝立下汗马功劳,他们的家眷也是无辜的!”
“皇上宅心仁厚,以仁德治天下,臣替胡大林几人的家眷,谢过皇上了!”
说着,刘新武便双手抱拳,向昭武帝陈怀安拱了拱手。
随即,又道:“皇上,说起来这胡大林几人犯下弥天大罪,臣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臣御下不严,才酿成如此大祸!”
“赵王,此言差矣!”
陈怀安摆了摆手,道:“赵王早已经不问军政之事多年,又岂能管得住军中这些年轻的骄兵悍将?”
说着,陈怀安苦笑一声,继续道:“说到底,还是这大唐开国的受封大典闹的!”
顿了顿,又道:“赵王今日前来,恐怕不单单是和朕,还有皇后书君吃饭那么简单吧,让朕猜猜,赵王是为了受封大典一事来的?”
嗯!
刘新武倒也没有隐瞒,直接点了点头,道:“不瞒皇上说,在胡大林几人犯案之后,臣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武义伯刘子玉;”
“这几人都是刘子玉手下的将领,而刘子玉又是臣的义子;”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尽管皇上没有摆出萝卜带出泥,把以刘子玉为首一帮幽云十六州的骄兵悍将一同处理;”
“但,臣却不能对此事假装不知情!”
刘新武继续道:“据刘子玉和臣交代,胡大林几人醉酒夜闯宫门,的确与大唐开国的受封大典有关。”
“等等——”
陈怀安摆了摆手,打断了刘新武的话,道:“赵王,你是不是也不理解,朕为何最终只敕封了刘子玉为伯爵,还是大唐开国三十六伯爵中排名最后的一人?”
“臣不敢!”
刘新武口是心非的反驳道。
哈哈!
陈怀安爽朗的笑道:“赵王,其实今日你不来找朕聊此事,朕也会找机会单独和你聊一聊刘子玉的问题。”
说着,陈怀安转身对着百余步开外,随行护驾的忠义侯萧破喊道:“萧破,把东西拿上来!”
“是,皇上!”
很快,萧破便捧着一沓信件匆匆而来,在陈怀安的授意下把信件全部递到了赵王刘新武的面前。
陈怀安道:“赵王,你先看看这些信件,朕在和你接着聊!”
“臣,遵旨!”
刘新武接过信件后,一目十行的迅速翻阅、浏览起来。
他越看心越惊,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凝重。
这些龙城内卫整理的,关于武义伯刘子玉的“罪证”,详细的记录着刘子玉这几年在军中的所做所为;
像什么发生在前朝的,和突厥人暗中勾结走私牟利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重点是,在刘子玉宣布效忠当时还是晋王的陈怀安之后,依旧保留着在前朝时期镇守武州的恶行陋习,吃空饷、纵兵屠城之事不下五次;
在跟随陈怀安横渡长江天险,攻破金陵城之后依旧不收敛;
甚至是,在陈怀安称帝之后依然如此。
更让刘新武震惊的是,在这一摞刘子玉的“罪证”中,竟然还包括了陈庆之、常遇春两位兵马副元帅,庞先楚、左良才两位军中大将军弹劾他的奏折;
而且,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受封大典之前。
直到这一刻,刘新武终于明白,为何昭武帝陈怀安只是敕封刘子玉一个伯爵的封号了!
在刘新武看来,这都算是对刘子玉网开一面了。
要是换做他当这个皇帝的话,恐怕连伯爵的封号都不会赐给刘子玉这个败类!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刘新武当这个皇帝,才会这么处理。
现实情况是,他还对刘子玉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后者能在他百年归天之后接他的班,把幽云十六州的文臣武将集团扛起来,为日后闺女刘书君在有可能出现的“夺嫡之争”中提供助力。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义子刘子玉,背着他干了这么些狗屁倒灶的作孽事,刘新武也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为刘子玉开脱。
“皇上,这——”
看完“罪证”的刘新武刚想说话,便被陈怀安开口打断。
陈怀安道:“赵王,你先听朕说——”
“事实上,在最终确定受封大典名单的前一夜,朕依旧是把刘子玉放在大唐开国十八侯爵之首;”
“不仅是因为他刘子玉,是前朝中第一个高举晋王旗,宣布效忠朕的武将,更因为他是赵王的义子,是皇后书君的义兄;”
“朕还知道,当初在前朝二世暴君赵乾,下旨要将书君远嫁回纥和亲之时,刘子玉为了保全书君,也的确做了很多努力和打算;”
陈怀安慢条斯理的继续说着:“朕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更不是卸磨杀驴之辈,若非英国公樊无忌突然战死沙场,在追封后占据了一个大唐国公的名额;”
“朕,甚至都想过要把刘子玉列为大唐六国公之一的;”
“只是——”
“皇上,不必再说了!”
这时,刘新武主动接下话茬,道:“皇上对臣、对书君、还有对臣的那个逆子刘子玉的心意,臣已经明白了!”
“是臣那个逆子刘子玉咎由自取,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
“子不教,父之过——”
说着,刘新武作势就要对陈怀安磕头谢罪,道:“臣今日,就代替那逆子,向皇上请罪了;”
“还请皇上,看在臣和书君的份上,给逆子刘子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为皇上,为大唐王朝镇守边关,以报皇恩!”
说完,刘新武毫不犹豫的就跪了下去。
见此情景,陈怀安自然是不能让老岳父,为了不争气的义子刘子玉下跪,赶在刘新武下跪前便将他一把扶起。
老岳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怀安还能说什么?
“赵王,大可不必如此,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