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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帝原是被木锦之那番言辞哄得心花怒放,一转身,却恰好撞见了王御史瘫软于地的模样,心中那份喜悦瞬间被一丝不悦所取代。

她眉头轻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御史,你身为朝臣,竟在朝堂之上不辩是非,不敬尊上,如今又做出如此殿前失仪之举,朕念你往日功绩,贬你至九品,望你好自为之。”

王御史的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咬,仿佛要将这屈辱与恐惧一并吞下。

在周围或嘲讽、或不屑的目光中,她强撑着那被吓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颤抖着手,缓缓磕头谢恩,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直至木锦之重新站回队列之中,朝堂之上再无一人敢于站出来,指责她上朝时背着那看似不合礼制的布袋。

随后,又有两位大臣上前,奏报的皆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整个朝会结束的出奇的迅速。

“退朝!”

“吾凰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了早朝,木锦之原想随着工部侍郎曹元弋一同前往工部,继续她们未完的讨论,却不料被急匆匆赶来的官兴如拦住了去路。

“木侍郎请留步,陛下有旨,传木侍郎至御书房觐见。”

木锦之无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向曹元弋拱手告别,转身跟随官兴如的脚步,一步步迈向未央宫的深处。

走着走着,木锦之察觉到了路线的不对劲,心中暗自思量,却也未露声色。

她悄悄靠近官兴如,借着衣袖的遮掩,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官宫,我们不是要去御书房吗?这是……”

官兴如不动声色地接过荷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声回复,“陛下体恤木侍郎朝务繁忙,特地安排在偏殿传膳,邀木大人一同用过膳后再议国事,以示恩宠。”

木锦之闻言,连忙俯身行礼,诚惶诚恐地回道,“陛下心善,实乃臣之福分。”

随着官兴如步入偏殿,木锦之并未见到想象中那铺满长桌的珍馐美味,只有几碟简单却看起来颇为爽口的小菜,一个热气腾腾的汤罐,以及几个朴素的馒头和包子。

这份简约,让木锦之不禁心生疑惑,却也暗暗赞叹靖安帝的节俭。

“微臣参见陛下。”

木锦之恭敬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靖安帝坐在主位上,放下手中的碗筷,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指着旁边的座位,向木锦之招手,“木爱卿快快请起,今日朝会结束得早,朕正好邀你一同品尝御膳房的手艺。”

“谢陛下。”

木锦之低着头,快步走到靖安帝指定的位置坐下,面前正摆着一碗红白相间、色泽诱人的白粥。

她定睛一看,心中不禁嘀咕,这粥里似乎还夹杂着几粒红艳艳的山楂?

靖安帝见木锦之盯着那碗粥,迟迟未动,不由得笑了。

“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小厨子琢磨出来的新花样,雪梨山楂粥,朕尝着还不错,爱卿不妨也尝尝看。”

什么东西?

雪梨山楂粥?

木锦之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

雪梨与山楂,一甜一酸,竟也能煮粥?

带着几分好奇与忐忑,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入口中。

嗯?

酸甜交织的滋味在口腔中化开,山楂的酸味与雪梨的甜腻相互映衬,竟意外地和谐,让人回味无穷。

木锦之不禁暗暗称奇,这粥,竟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多了。

“陛下,这粥酸甜可口,甚是开胃,臣尝着觉得甚是美味。”木锦之由衷地赞叹道。

见木锦之吃得开心,靖安帝的心情也愈发愉悦,她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全都退下,只留下她与木锦之二人。

“这个锦绣素菜卷,早膳时吃最是爽口。”

靖安帝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向木锦之推荐道。

木锦之依言夹了一筷子,细细品尝后,不住地点头,“好吃,好吃。”

“还有这个,糖醋荷藕。”

靖安帝又指了指另一道菜,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木锦之顺着靖安帝的指引,夹起一块糖醋荷藕,入口的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陛下,这个也好吃极了。”

看着木锦之逐渐放松,吃得一脸满足,靖安帝的心情也更加舒畅。

这顿饭细细算来,她竟是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粥。

饭后,漱口净手完毕,靖安帝并未起身前往御书房,而是吩咐人在窗边的小桌上摆上了棋盘。

她摆弄着棋子,对着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木锦之摆了摆手,“爱卿可会下棋?”

木锦之刚迈出两步,闻言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不敢欺瞒陛下,臣幼时虽学过一点围棋,但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属于那种能下却下不好的。”

靖安帝却不以为意,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会下就好,来来来,陪朕下一盘。”

“是,陛下。”

木锦之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与靖安帝对弈。

靖安帝主动执白棋,让木锦之先行。

木锦之略一思索,便在第一子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天元之位。

靖安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朕还有些不信爱卿所言,如今看来,你确实不通此道。”

木锦之不明所以地看了靖安帝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不再言语。

她心中暗自思量,开局下天元,要么是初学者无知无畏,要么就是狂妄自大。

而她,就是故意为之。

毕竟,对于围棋,她所知甚少,倒不如直接给自己一个“不通此道”的名头,省得日后在这上面费心费力。

靖安帝似乎并未介意木锦之的“胡乱”落子,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与她对弈。

若是说木锦之不会吧,她还知道围子,若是说她会吧,她只知道围子。

靖安帝这局棋越下越郁闷,硬是自己个气笑了。

“哈哈,木爱卿,你这棋艺,真是别具一格,颇有童趣啊。”

没下过一个初学者这事她很不想承认,之前木锦之下天元的时候她还有所怀疑,但见她还在往棋盘上落子靖安帝就知道,这人是真的不懂。

甚至就连她自己赢了都不知道。

木锦之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衣袖,脸上挂着几分憨厚的笑意,“陛下见笑了,臣这棋艺,确实是上不了台面,让陛下见笑了。”

靖安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介怀,“无妨无妨,棋艺高低本就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朕看中的,是木爱卿你这份坦诚与直率。”

言罢,靖安帝目光微转,落在窗外洒落的阳光上,语气淡淡道,“木爱卿,你可知朕为何独独留你在此用膳,又陪你下棋吗?”

木锦之心头微微一凛,知道她这是准备说正事了,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靖安帝收回目光,落在木锦之身上,神色中带着几分赞赏,“今日朝会上,你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面对御史的质疑,你从容不迫,以事实说话,用功绩得人心,这份胆识与智慧,实属难得。”

木锦之闻言,连忙起身行礼,“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靖安帝微笑着示意她坐下,“你无需自谦,朕知道,你心中有大志,也有大才。不必三月,仅仅一月你就让朕知道,你这人可堪大用。朕留你在此,便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对朝政,对天下,有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