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莱恩苏醒的同时,在冷杉市地下的某处空间中,一些聚集的人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里看上去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满地堆积的尘土与垃圾显得一片狼藉,仅仅依靠几只颅骨烛灯提供着照明。
烛火在骷髅空旷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看上去诡异而阴森,但在场的这些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他们环绕着一处数十平米的圆形广场分散站着,将中央的部分空了出来,而这处广场的外观有些奇特:
地面上用血红色的颜料画着花纹,复杂的魔纹痕迹交错在一起,扭曲的线条看起来像是一些不知名的文字,或者说一座古怪的法阵。
它们覆盖的面积很大,几乎将整座广场全部铺满。
至于那些人,则清一色地身穿黑袍,戴着兜帽,根本看不清面部;只能凭借遮掩在黑袍下的身形,以及他们彼此的声音,来勉强分辨性别。
“冕下,‘祭品’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其中一位黑袍人拽住一根绳索,缓缓开口道。
依靠着十几个大小绳结,这根绳索上拴着一群同样身穿黑袍下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他们的双手都被死死捆绑在绳索上,丧失了所有的自由,只能被前者拉扯着踉跄行走。
如果再凑近些,就能发现这些人的眼睛上都蒙着黑色布条,嘴唇上也交错缝满了密集的丝线——他们连说话和视物的权力都被彻底剥夺。
他们中有男有女,年纪几乎都不太大,被分别捆绑在围绕广场的十二根立柱上;带着锈迹的铁链紧紧勒进皮肤,不仅锁住了他们的肉体,也锁死了他们仅有的希望。
其中一些人早已认命,只是低垂着头颅暗自啜泣着;至于些仍在尝试着挣脱铁链的人们,也只能一次次体验更深的绝望。
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羔羊们,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袍人微微点头,继而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了他那苍老的容貌,开始了他的演讲:
“过去的几千年里,我们一直生活在炼狱之中。可我们曾天真地以为,那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但幸运的是,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一个到处遍布着新鲜血肉的乐园。这里的人类无比脆弱,就像一群两只脚的羔羊。这些孱弱的生物不配拥有这个世界,它是属于我们的!
只不过,还不够。从现在开始,我将重启魔界之门,让更多的同胞加入这场狂欢!”
继而,他将低头含胸,将右手紧靠在自己的左胸,喊道:
“为蒙德洛斯大人献上心脏!”
这位正在发表言论的老者,他的人类名字叫做“康休斯”,在恶魔语中意为:先驱。
康休斯环顾着四周,大声呼喊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染力,得到了黑袍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应声。
“为蒙德洛斯大人献上心脏!”
黑袍人们低头含胸,将右手紧靠在左胸,慢慢闭上了眼睛,重复着康萨格的祷词。
紧接着,他随手扯下了其中一位“祭品”的眼罩。
那位笼罩在黑袍下的祭品是个女孩,她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可现在却被泪水所浸湿。
此刻的她早已因极度的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着,如果不是身后的立柱给予其些许的支撑,恐怕她早已瘫软在地。
康休斯用枯槁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颚,眯起了眼睛,仿佛在享受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绝望。
“为什么要恐惧呢?祭品是这样的,你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而身为祭祀,我所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如此重要的时刻,苦恼的又不是你们,又为什么要流泪呢?”
虽然康休斯的声音听似温和,态度也像是个慈祥的老人,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却无一不令人毛骨悚然,后脊发凉。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女孩的眼眶,似乎是想替她擦去泪水。
可实际上,他却是在那尖锐的指爪划瞎了她的眼睛,血泪顺着她的面颊倾注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将女孩逼得几乎要发疯,但死死缝住她嘴唇的丝线却将绝望的哀嚎都封死在嘴里。
“嘘,神圣的仪式要保持安静。”
康休斯做出的此番恶魔行径,却没有带给他哪怕一丝负罪感,却依旧保持着一副温和慈祥的姿态。
可很快,这种虚假的温和表情也从他脸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愤怒。
“你说什么?!那颗龙卵丢失?怎么可能?!”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手下的报告:装有龙之卵的手提箱,丢失了。
“废物!一群废物!这次行动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
康休斯的脸上再无先前的从容,而是所有的面部肌肉都被挤成一团。万事俱备,却在此出了差错,他怎能不怒。
“冕下,其实事情一直都按照我们计划的方向发展,为了隐蔽我们只安排了一个人类运送,只是……”
“只是什么?说!”
“冕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们引爆车厢铰链之前,六号车厢就已经被断开了。
而且我们彻底搜索了整个车厢,除了一滩血迹和碎肉,一群昏迷的人类,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个箱子,也下落不明.....”
手下的内心早已惶恐不已,连忙颤抖着补充道:
“不过您放心,我们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尸体和车架也都一起毁掉了!那些该死的猎魔人,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身为计划的执行者之一,手下当然清楚:为了这次献祭仪式,他们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龙之卵可是这次仪式最为重要的媒介,没有它,一切都无从谈起。
而为了避免被追踪,他们又安排人类将其带入地铁车厢内,更是伪装成公文包,以混淆视听。
最后,将其伪造成一场意外事故,以地铁脱轨作为理由掩盖发生的一切。在造成数十人死亡的惨烈车祸面前,没有人会怀疑区区一个公文包的去向。
而他们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地下施展禁忌术式,以开启魔界之门。
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呢?
因为魔界之门有一个尴尬的缺陷:
和传送莱恩莉雅的那块次元水晶不同,虽然它的确可以让恶魔们借此来到这个世界,却不能传送它们的本体。
所以,它们需要以人类的躯壳作为载体,并借此成功附身后才能出现在人世。
这也就意味着,活人越多的地方,越适合举行仪式。
然而巧合的是:今晚正好有一场嘉年华在此举办,就位于他们头顶的市中心广场。
可是,开启这扇门需要庞大的魔力进行引导,那颗龙之卵的作用正是如此。
但现在,它失踪了……
而老者却突然拽过身旁的两位手下,双手撕开了他们的胸腔,将还跳动着的心脏活活掏了出来。
可奇怪的是,这两颗心脏却是完全漆黑一团的,向四周溢散着黑色的气息,和人类的心脏完全不同。
“既然弄丢了,就把魔核贡献出来吧。既然魔力总量不够,那你们这些废物的价值,也就仅限于此了。”
看着身边惨死的两位手下,老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残忍阴狠的目光,将左右手捏住的心脏缓缓抬高,然后用力捏碎。
血肉迸溅下,里面那两颗椭圆形的核心便裸露了出来。它们的外表呈现为深紫色,几缕黑色的丝线缠绕其上。
它们就是恶魔的本源之核,而作为恶魔力量的来源,它们自然也是带有着一些魔素的。
“这样一来,应该就勉强够了。”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念叨着晦涩难懂的冗长术语,将两枚魔核捏碎,其中蕴含的魔素也因此而彻底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先前画在地上的繁复法阵,似乎也在呼应着他;在外层开始,法阵开始泛起红光,自外向内扩散着,逐层点亮。
继而,法阵的中心位置开始扭曲,原本坚实的地面似乎成了粘稠的墨色液体,形成了一个漩涡,还传出了恐怖的引力。
就像是一张贪婪的大嘴,渴望着血肉的献祭。
以魔为核,以血为引。
与此同时,广场四周的十二根立柱,也被这股引力所吸引,微微向中心倾斜;至于其上的所谓“祭品”,同样逃脱不了被撕扯的命运:
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都被撕扯成碎屑卷入其中。由于极端的痛苦,他们的惨叫使得缝住嘴唇的丝线都被生生崩断,可想而知他们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当然,一同撕裂的还有他们的口腔,那里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很快,黑色的漩涡成了血红色的沼泽,这场献祭仪式也似乎到达了高潮部分。
而最后留在那十二根立柱上的,只有十二具被铁链所束缚的苍白骨骸而已……
紧接着,无数恶魂自其中争相涌出,簇拥在一起形成奔涌的洪流,在这空旷的地下遗迹之中盘旋着。
看着眼前的景象,康休斯却在此刻慢慢地抚摸着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一时间感慨万千,眼神里流露着说不出的珍视。
可若是凑近了看,便能发现:
那枚被他视若珍宝的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水晶碎片,一颗金色的水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