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恪单手扶着老爷子,另一手插在口袋里,站姿还算标准,只是歪着头笑的时候,看上去有几分吊儿郎当不正经。
“我可没跟爷爷说我不想进公司。”时恪笑着,可说出口的话却茶味十足,“我不能跟表哥比,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要是不努力工作,是要被饿死的。”
“我在国外端过盘子刷过碗,干过收银捡过破烂,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苦,我都吃过。”
时老爷子:“……”
神他妈吃过所有苦,说的好像他这些年没给过他生活费似的。
但时老爷子并未打断时恪。
他知道时恪这些年委屈,决定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
人啊,就像弹簧。
越是打压的厉害,反弹力就强。
让时恪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之后他再跟他谈条件的时候就不会显得特别被动了。
反正也是胡说八道,时恪把自己说得要多惨有多惨,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我吃过太多的苦,所以我不想努力了。我不介意爷爷插手我的人生,干涉我的决定,我就想尝尝有人为我安排好一切的幸福滋味儿。我现在只想躺平,摆烂。”
“在集团里给我安排个钱多事少的闲职就行。”时恪勾了勾唇角,脸上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虽然我不想努力是真的,但我还年轻爱玩没定性也是真的。”
“有个闲职不用干活还能领工资,还不耽误我玩,挺好。”
听了这话,时文萱嘴角微微抽搐。
这小子几年不见,倒知道嘴是用来说话的了。
可这话说的她心梗,还不如不说。
别以为他说的跟真的似的,她就听不出来他这些话是随口编出来的胡话。
她本意就是要阻止他进公司,她也以为他当年走的时候跟时家闹的那么僵,肯定也不愿意进时代集团。
可他都亲口说他想要进公司躺平,她还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了!
说让他进公司?
那不就是给她儿子整了个争家产的对手?
时文萱可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来。
说不让他进公司?
时老爷子就在边上看着。
她就算再怎么不待见时恪,那也不能在老爷子面前表露出来。
万一惹得老爷子不高兴,吃亏的只能是她和她儿子时竞。
时文萱悔死了。
她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
她闲着没事儿嘴欠个什么劲儿。
“人事任命的事,我也做不了主。”时文萱讪笑,索性把难题甩给夏敏,“现在集团是你母亲做主,你想进公司,得她同意才行。”
时恪眉梢微挑,垂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夏敏,玩味道:“母亲?”
这两个字,宛如带着倒刺的利刃,捅进心里,想再拔出来,就要注定血肉模糊一片。
夏敏嘴唇轻颤着,她连正眼都没给时恪一个。
她手指紧抠着轮椅扶手,看向时老爷子的目光中有怨,语气也淡淡的:“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说完,她控制着轮椅转身。
时恪果断松开时老爷子,上前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她往前。
转过身去背对所有人的夏敏不用强颜欢笑,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扭曲。
一道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夏敏拧紧了腿上的毯子,恨不得反手给时恪一刀。
“你离我远点。”夏敏语气冰冷的命令时恪,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嫌弃,“别碰我的轮椅。”
时恪不但没松手,反倒是用力把她往前推了一段距离。
他垂眸欣赏着夏敏想要反抗却徒劳挣扎的狼狈,嘴角挑起得意畅快的笑,一开口就打定主意要恶心死她。
“多年未见,母亲总得给儿子一个尽孝的机会。”
母亲?
不生不养的,她算哪门子的母亲!
说白了不就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还有脸瞧不上他?
要不是他,她能坐稳时家夫人的位置?
正好,他也瞧不起她。
尽孝是不可能尽孝。
气死她还差不多。
时恪把夏敏推到商务车前,俯身就要抱她上车。
夏敏阴沉着脸,控制着轮椅退出去一大步,拒绝时恪靠近的意思很明显。
时恪挑眉,嘴角噙着邪恶的笑,明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就是要故意膈应她。
“母亲?”
这一声“母亲”时恪叫的很熟练,可夏敏却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她瞪着他,要是眼神有实质,时恪早就在她的眼神下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夏敏险些把自己腿上的毯子扯出个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法坦然面对时恪。
哪怕当年他的出生,是她点头授意的。
可也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她心灵深处的伤疤永远无法愈合,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生疮腐烂。
她强压着冲他咆哮发狂的念头,咬牙切齿道:“你刚下飞机,好好休息,我有护工会照顾我,不用你操心。”
夏敏话落,一直在边上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护工上前,将夏敏抱上车。
车里,夏敏看着时文萱和时竞,暗骂了一句“蠢货”。
也不怕被夏敏看见,时恪眉头一挑,眉眼间的笑意加深。
扶着老爷子上车后,时文萱和时竞上了第二辆商务车。
目送两辆车离开,时恪朝孟煜歪了歪头,两人上了第三辆车。
车上,时恪跟司机要了消毒湿巾擦手。
用了大半包湿巾把手都擦红了,他才停下来。
时恪懒懒地靠坐在座椅里,唇角含笑,问孟煜:“感觉怎么样?”
孟煜回想了一下刚刚那几个人的表现,说:“一家子演员。”
时恪被他的诚实逗笑,“就是演技不太好?”
孟煜点了点头。
时恪伸了个懒腰,轻轻阖上双眼闭目养神,“你也歇会,等会到家还有更大的戏要唱呢!”
孟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时恪却不动声色的朝前头开车的司机努努嘴。
孟煜秒懂,果断拿出手机玩游戏。
从J城机场到时家,路上用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
时恪下车,站在时家大门口伸了个懒腰。
老爷子被时文萱和时竞搀扶着先进了院儿,见时恪站在门口没动,不禁催促他,“站门口干嘛呢?还不赶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