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吧,齐烨不准备杀游正逍了,给周宝等人带回来之前不准备杀。
不过齐烨病了,得了一种见不得瀛狗活着的病,因此让阿卓与月泉二人和游正逍交流,自己跑到船头发呆去了。
结果船舵旁边的老乔与季元思低声说着什么,小舅子气呼呼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齐烨旁边。
“姐夫,弄死这狗日的!”
“不急。”
“弄死他!”季元思执拗的叫道:“大卸八块,剁了,剁稀碎!”
“不是,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我…”
季元思满面怒意,回头喊道:“乔叔,您和我姐夫说。”
老乔也没想到季元思反应这么大,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老行家刚要施礼,齐烨笑着说道:“包括本世子在内,满船人的性命都靠着乔老这一双手给我们遮挡风浪保全性命,下了船就算了,在船上,你是大家的长辈,也是所有人的保命符,不用这么客气。”
老乔心头一暖,还是将礼施了。
“刚刚小老儿在旁掌着舵,猛然听到那人叫游正逍,诶呦,这贼人小老儿可知晓,知晓底细。”
齐烨一头雾水,老乔这种人,怎么会和游正逍这种人有所交集。
“乔老怎么还认识这老狗呢,你给说说。”
“说,怎能不说,说了也好不叫世子爷您被蒙骗过去。”
老乔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松绑的游正逍,冷哼了一声。
“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这话顶点不差,小老儿不是说读书人心肠坏,是心肠坏的人读了书,诶呦,那可是大祸害,祸国殃民的大祸害。”
齐烨面带微笑,耐心的听着,海上航行本就无聊,无事可做,老乔迟迟说不到重点,当打发时间了,也不催促。
吐了半天槽,老乔可算说到正事。
“世子爷,您久居京中,京中是有医书售卖吧。”
“医书?”
齐烨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吧,不过也不算是医书,都是些方子,大部分医书也不叫书,怎么了。”
“怎地说还有个方子,在东海,莫说方子,郎中都少,多是赤脚的江湖把式,真正有本事的,可不敢露面,露了面,不是惹上人命官司被抓了去,就是被私掠船给绑走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医,救人,那是善德,有本事之人行的善德,老祖宗传下来的大本事,可瀛贼见不得咱好,见不得咱能传下去老祖宗的本事,有名声的郎中,那都被瀛贼惦记呢,它们不但叫人毁方子烧医书,还抓郎中。”
“还有这事吗?”
齐烨眉头拧成了一团:“那些被收买的官府官员,抓郎中,毁医书?”
“这事小老儿哪敢骗您,您回去时一打听就知晓,不,用不着回去,您问那老狗就知,这叫游正逍的老狗,常年往返瀛岛与东海,每每一副瀛岛皇室之人的模样,拉拢、收买、说服,不止是郎中,还有大家、名家、匠人,精通诗词歌赋的,善造船掌舵的,软的不行来硬的,软硬不行带不走的,派人杀了,冤害,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都是出自这老狗的手笔。”
“你确定是游正逍?”
“就是,小少爷说要是见到了这人,定要宰了他,就是游正逍做下的这些事,不止咧,这老狗还叫咱汉人读书,考官。”
“读书考官?”
“是,一些有才名的读书人,他会见,见了嘘寒问暖,缺钱了,他给钱财,缺门路了,他找门路,还说他瀛岛,听听,汉家儿郎一口一个他瀛岛,说他瀛岛最是欣赏读书人了,最是优待读书人了,只要是读书人,他们瀛岛极尽所能的帮衬,若是能考了官,他们还送岛安家咧。”
齐烨眼眶暴跳:“暗中资助读书人考官,身份足够高时已经成了瀛岛的狗!”
“诶呦,哪是暗中,明着来的,这狗日的前些年还花销了重金在东海建了寺庙,怕是不下十余处,这些僧人中主事的,哪个不是瀛狗,光着个脑袋一口一个普度众生,实则诓骗咱穷苦百姓呢,说来世好,说来世活在瀛岛,不愁吃穿,官府好,天皇好,人人都好,当年我家小少爷还说呢,若是置若罔闻,任由百姓受了诓骗,有朝一日瀛狗大军打来,误以为这瀛狗是好人的百姓,说不定还会反戈一击呢。”
这一说起来,老乔的嘴就闭不住了,大半辈子都在东海,下能接触三教九流,上能接触达官贵人,太多太多的秘辛都在心里装着,不吐不快。
“瀛狗说私掠船是贼,与瀛岛朝廷毫无关联,这鬼话,京中的皇帝咋个想,朝廷咋个想,小老儿也不知,小老儿光知在东海,还当真有些百姓信了这鬼话,世子爷可知为何,因读书人就是这般说的,读书人为何这般说,还不是游正逍那老狗,那老狗带着一群满嘴鬼话的读书人,叫更多满嘴鬼话的读书人诓骗咱百姓,说朝廷不好,说皇帝不好,说瀛岛好,说瀛岛天皇好,都不是秘密,哪个官员不知,哪个将领不知,哪个高门大户不知,都知…”
“您知晓三字经不,就是这几年传到东海的,也不知是哪个狗日的聪明蛋编撰的,小老儿不识字,听小少爷说过,小少爷说这书好,蒙学所用,这才传来几日啊,半年,至多半年,半年里,不知多少私塾、书楼、书院,都是这三字经的手抄书,小少爷可是看过京中的手抄书,又看了东海的,勃然大怒,您知为何,改了,统统改了,人之初,性本善,生生改成了性本恶,还有不少大儒说这就是三字经,说本就是人性本恶,还他娘的说这三字经,是东海传来的…”
“小少爷说改的乱七八糟,还写了关于瀛狗的事,夸赞瀛狗,不用猜,瀛狗改的,能改这书的,也是读书人,小少爷说八成是游正逍这伙人改的,您说这不是胡扯吗,咱汉人的书,怎地被瀛狗改来改去,还成了瀛贼写的,启蒙孩子的书,怎地通篇写的胡话,叫孩子当这瀛狗都是善人,不是胡扯是什么…”
“私掠船掳走了女子,掳走了孩子,畜生不如,游正逍等人怎地说的,说私掠船是贼,瀛岛船军从这些贼里把人救了,可这些孩子,女子,不愿回来,为何,因瀛岛好,活着好,不愁吃喝穿戴,享尽荣华富贵,这不是骗鬼吗,日子过的再好,爹娘就不要了,夫君不要了,一家老小都不认啦…”
“狗日的不止在咱东海建寺庙,还建私塾,弄了些穷苦孩子去念书,念的都他娘的是什么鬼文章…”
“就这事,当年连对瀛贼不闻不问的舟师府帅肖浈江都看不过去了,这些教书先生,竟他娘的说当年舟师的几个大帅,都是瀛人,护着咱东海百姓,也是瀛人,还有咱好多东海的英雄,他娘的又成罪人了…”
“瀛狗建的私塾、书楼,竟教授人们学瀛岛的字儿,说瀛岛的话,还说这高贵,学会了,要说,说了,有赏钱,有出路,将来还能去瀛岛行商,瀛岛对任何会说瀛话写瀛字的,都给钱咧,当自己人看待,帮着自己人赚钱,照顾自己人…”
“我知道了。”
齐烨的面色早已阴沉如水,这些事,他并没有听说过,一件都没听说过。
但他见识过,他了解过,手法大差不差,渗透、造势、内部分裂、以及扭曲事实,扭曲历史。
然而真正去做这些事,事实去做这些事的人,反而都是“自己人”,卖国贼,走狗,形容的就是这些猪狗不如数典忘祖的鼠辈。
“乔叔您歇着吧,人我肯定不会留,您放心,游正逍和那个瀛狗,不会活着离开这条船。”
“世子爷您是什么人,您的话比京中皇帝都令人信服,小老儿一万个信,也不是要您作甚,就是怕您被诓骗了。”
老乔满意了,回船舵旁边看热闹去了。
“贲贲!”
齐烨吼了一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远处的贲指了指自己,看了看大家:“是叫我呢吗?”
大家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贲不太确定:“我也不叫笨笨呐。”
龚信都懒得多说,一脚踹在了贲的屁股上:“殿下寻你,还不快滚过去。”
“真找我啊?”贲揉着屁股跑到齐烨旁边:“是叫我呢不?”
“那老棺材。”
“嗯呢,咋的啦。”
“现在午时前后,日落之前交给你处置,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不能弄死,并且能开口说话,第二个,日落后我见他,问他什么,他说什么,他不敢有任何隐瞒,恨不得马上说完之后一刀宰了他给他个痛快的,懂了吗?”
“懂了,能免一个月房贷不?”
“免你仨月!”
“说好啦,谁骗人谁生孩子不长…不,谁骗人谁生孩子满身腚眼子。”
贲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转身就走,同时从裤管里抽出了一把只有手掌长短的细匕首。
齐烨吹了声口哨:“阿卓,月泉,交给贲了,你们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