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县枕湘水后靠潇水的缘故,虽然白日里同样闷热,可到了夜里却也还算凉爽。
不光是阳滋不愿走,就连黄品自己都生出偷懒多歇歇的想法。
可零陵毕竟不是岭南三郡的辖地,时间也极为紧迫。
而且听闻零陵县令所讲,跨过南岭后桂林郡治所布山以北,到了夜里都还算凉爽。
在歇息了四天后,许诺阳滋到了布山后一定烧些好菜犒劳她,一众人马才再次启程。
不过这一次启程,却是水陆分头行走。
阳滋与白玉等一众女眷,以及三百赵高安排过来的各家子弟由一千短兵护送走灵渠的水路。
黄品与剩余的人带着另外一千短兵走陆路。
穿过没开灵渠之前屠睢所筑的兵道穿过南岭,在向西折向漓水。
或是再次走水路,或是继续沿河谷的兵道前往布山。
亦或是沿兵道一路南下至东可向南海郡,西可横穿桂林郡的西水。
毕竟过了南岭都归黄品统辖,陆地上的要道与关隘必须要有所了解。
而在踏上兵道一路行至水路没开之前的粮道重要中转之地临贺大营。
黄品有些心凉与蛋疼起来。
整条兵道虽然都在山岭间的河谷上,相对平坦一些。
可毕竟只是相对平坦,而且全长近四百里。
虽然宽度在一米左右,但这一米的宽度大多都是整石或碎石铺筑。
这个工程量可并不小。
不过如果只是工程量大一些,还不算什么。
关键是在筑路的时候,与越人还在进行着相互杀伐。
史书记载的死伤二十余万人虽说夸张了些,但病死战死的加一起,一半的数目还是有的。
岭南的大军与戍卒,恐怕怨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而且他也多少能理解屠睢后来为何杀性会那样大。
政哥工程虽然搞的多,但该给钱的给钱,该以工替罪的以工替罪。
并不是不在乎人命。
在这个时候,人才是最大的财富。
给屠睢派了这么多人手,结果死了四分之一。
别说功劳了,没治罪都是捡着。
估摸着屠睢肺子都要越人气炸了,该是从这个时候起才杀性大起的。
光安抚越人显然是想得简单了。
岭南的大军同样需要大力度的安抚。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比黄品预料中的严重。
兵道西线南段只有一侧是沿着山岭的河道,东部则是不小的一块平原。
这里虽然大部分都归苍梧郡管辖,但桂林郡的治所布山那边不比这里小。
应该多少能有些开发。
怎么说岭南三郡的重心依次由东到西逐渐加大。
但听了驻守临尘大营的裨将安所言,步山名为治所,其实一样还是个大营。
再往南走跨越适伐大山的红河三角洲,更是只有个雏形。
岭南三郡的重心全集中在南海郡的番禺。
夹在中间的桂林郡尚且没得到开发,他直接将重心移到象郡,说是从头再来没太大区别。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就是,赵佗围剿象郡的骆越人确实算的上是作秀。
如果说得更准确一些,是第二次攻打骆越的延续。
不过手段同样是以安抚为主,南海郡与桂林郡驻扎的屯军都没动用。
往乐观的方向去想,红河三角洲在治安方面还是不错的。
那里的越人已经反抗的不太激烈。
但问题是,黄品知道之后的历史走向。
骆越人至始至终也没能彻底捂热,总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对中原这个爹只想占便宜,没想着一点付出。
如果错过这个黄金时期,一旦让猴子觉醒了扭曲的民族意识,他跟赵佗割据又没多大区别。
大秦攻百越也完全是在给骆越人做嫁衣。
又给后世子孙留了件麻烦事。
毕竟猴子虽然是个逆子,做事很恶心。
可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猴子发起狠来,还是能伤着人的。
一时风头无两的元军也好,后世的大漂亮也罢,在猴子面前都没讨到便宜。
思来想去,黄品觉得这个神开端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了。
重心还是要放在象郡上。
但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琢磨的容易,现实中的麻烦一大堆。
不说从南海郡往象郡迁人会增加损耗。
单是咸阳方面他的布置没起作用,就能让他郁闷的要命。
留给他的时间太短。
继续发展就没法出兵,出兵就没法继续发展,这个矛盾根本没法调和。
这让黄品越琢磨越蛋疼。
一旁的裨将安见黄品谈着谈着就陷入了沉默,等了好半晌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有些发急起来。
他与黄品说那么多,甚至是不该说的也往外说了。
一半的原因是出自职业,另一半原因则是出在立在黄品身后的王元与王威两兄弟。
他是跟随王翦灭楚后,第一批攻打百越的那拨将领。
出身普通人家的他,眼下能跻身于裨将之职,全仰仗当年王翦破格封赏的千人之职。
在岭南待了十来年,他太清楚岭南是个什么地方。
王元与王威是王翦的嫡孙,真要折到这,他太愧对于王翦的提携之恩。
一定要想法子让黄品这个新晋的大秦名将把两孩子安排回咸阳。
可黄品偏偏说到半截不吭声了,连把话茬往这上引的机会都不给。
裨将安越想越急,目光来回在王元与王威兄弟二人身上扫视,并且呼吸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更为粗重。
起初陷入沉思的黄品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是裨将安用鼻腔连连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到了后来都可以说得上是在运气。
黄品想发现不对都没可能。
不过看向裨将安,发现裨将安的目光并没有盯着自己,好似一直在看着身后。
黄品先是疑惑的蹙了蹙眉,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眼中陡然暴出一抹精芒后,黄品略微敛了敛,敲了敲案几对裨将安道:“你与这两小子是旧识?”
猛得听到黄品开口,裨将安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咧着嘴笑道:“属下当年是老将军下边的二五百主。
见了老将军的后人,难免有些失态,请将军勿怪。”
说了句场面话之后,裨将安咬了咬牙,继续道:“听闻将军与王家交好。
可岭南烟瘴遍地,两个小公子年岁又尚小。
不知将军为何会让两位小公子如此涉险。”
将目光落在王元与王威的身上,裨将安迟疑了一下,把心一横道:“岭南大军大多千人将都是跟随老将军出来的。
将军不管如何治理岭南,只管下令便是。
可两位小公子最好能离了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