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跟我读,来,预备,开始!”
“……”
看着眼前懵懂的大眼睛,孟宾面上闪过一丝崩溃神色,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挤出一个笑脸,用自己最悠扬的声音语调道:“学人话就是要跟着我读,我说什么你说什么,来,我们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五——”
烛龙歪过脑袋,两只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终于在孟宾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张开口。
随后,炽热的吐息跟随着火红的烈焰从她口中喷出,直直撞在孟宾面上。
若不是孟宾修行者的强健体魄和高速反应能力,让他当场来了个驴打滚,怕是立马便要被烧伤。
纵然如此,他也连滚带爬,躲得十分狼狈。
见孟宾这副样子,烛龙终于开心起来,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拍手。
“你!”孟宾直起身子,气的火冒三丈,然而目光落到一旁的黎珂身上,又顿时熄灭了脾气,转而苦兮兮的道:“前辈,您这只灵宠的性格实在是太过顽劣了,我实在教不了呀。您看看这么半天功夫,连数数都数不明白。给我衣裳都烧坏了,要不是我躲得快,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黎珂听他说的夸张,只是笑了笑:“赤鸾若是真要杀你的话,你是没机会诉苦的。不过是逗你玩罢了。”
孟宾闻言,更是面色苍白。这是什么屁话这是?难道他还要感谢那只灵宠留了他一命吗?他的命再不值钱,也不能这么玩儿吧,要这么教下去,黎珂还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呢。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不敢当着前辈的面说出去的。
想了想,他又委婉的道:“前辈,妖兽学人语和人族不一样,只是这样教的话,进度实在是太慢了,不如将他们带到尘市之中历练一番,见的多了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愿意开口吐人言了。”
黎珂闻言,侧身瞧他,却不期然和一直眼巴巴盯着她的烛龙撞上目光 ,下一刻,烛龙圆润的小脸上扬起了兴奋笑容,发出一声清脆的欢呼,站起身,一头扑进了黎珂的怀抱。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黎珂心中难得有一丝想训斥的心情也跟着云消雾散了,转而轻轻揉着烛龙的头发,又看着孟宾道:“看来对于你们拍卖师来说,还是鉴定宝物更容易一些。教养妖兽学识对你来说,还是困难了。”
孟宾苦着脸忙不迭的附和:“是啊是啊,我毕竟年纪轻,没什么经验。实在是跟妖兽少来往。帮不到前辈的忙。”
怕黎珂不悦,他要赶紧补充道:“不过前辈若是还要阵法卷宗的话,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
“之前在龙溪黔首山的朔风商行总部被一批修行者突袭了,东家和少东家为了保住商行的货物,便将他们分批交给了不同的人。送到各地分行保管。”
孟宾赶紧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随后又露出讨好神情:“我想着前辈,特意在分任务之时,挑选了那些阵法文书一类的。如今全都在丘盘河谷朔风商行分行的仓库之中存着呢。”
黎珂道:“有多少?”
孟宾笑道:“那可多了去了,而且前辈您别担心时间不够,如今朔风商行在龙溪的总部正在重建,算来算去的,怎么也得要个月余。而且前段时间我托前辈的福,当上了总部的拍卖师。在这秋盘河谷的朔风商行之中,就算是大掌柜,也不敢拦着我。这次前辈要看什么阵法书都没有关系,只要仓库里有的,要多少有多少。”
黎珂闻言,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这倒是真的意外之喜,不枉黎珂这一趟来此地歇脚。原本只想着帮烛龙再找一个暂时代为照顾的奶妈,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在和孟宾确认了仓库的库存后,黎珂便马不停蹄的跟着孟宾进了仓库。不过这一次,黎珂挑选阵法的目光可挑剔了很多——如今有着阵法大家造诣的她,对于仓库中的等闲阵法已经看不上眼了。
所以到最后,尽管满仓库全都是新堆积的阵法阵图。可黎珂也只挑挑拣拣的选了七八张拓印了下来。
不过虽然在数量上比较欠缺,但黎珂却在其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玄泽五行阵的阵图。这张图比起莫孤琴交给黎珂的那张要简单很多,线条简练,哪怕是放在初级的阵图之中,都属于不太显眼的那种。
孟宾见黎珂拿起这张阵图,顿时面露疑惑神色,不过还是赶紧开口道:“前辈好眼力啊,这张阵图来历十分特殊,是前些日子一位北洲的修行者交易给我们商行的,这物件虽说简陋,但是这阵法却可以进行变阵,在阵法的基础上叠加阵法,可以说如果是用的好的话,在这阵法的基础上再搭建其他阵法会简单的多。”
关于玄泽五行证可以叠加变换这些话,莫孤琴早就在此前教黎珂阵图的时候就一五一十的讲述过。
黎珂端详着手中的玄泽五行阵,这个阵法看起来很初级,和莫孤琴细致教给他的那个阵法完全不一样。
若是硬要说的话,就好像莫孤琴给黎珂教的是一幅细致的工笔画,上面的每一笔纹路都被莫孤琴掰开了揉碎的讲给黎珂。
而眼前的这个玄泽五行阵,就只有最基础的火柴人视图。你能看出整幅图的动向,但是除此之外,剩下的所有细节都需要你去添加脑补。
显然,莫孤琴教给黎珂的阵法要比手中这张阵图高级不知多少倍。可黎珂看着手底下最为基础的玄泽五行阵图,反倒觉得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击中了……
黎珂抿着唇,脑中飞速盘旋着各种可能性,忽然,她转过脸来,对着旁边的孟宾道:“我闭关一段时间,帮我照顾好赤鸾。”
说着,不等孟宾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那张阵图,身形消失不见。
而刚刚见到黎珂的烛龙,原本还摆弄着白乎乎的小手玩弄着黎珂的衣角,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风穿过,刚才还握在手中的衣角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空碌碌的掌心,烛龙眨巴眨巴的眼睛,很快,几乎是瞬间,她的眼中就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孟宾还没从黎珂的反应中回过神来,转脸就看到了眼前痛哭流涕的小姑娘,顿时又是一阵呆滞。
他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劝诫一句,却见眼前的小丫头忽然张开口,又是一阵赤焰冲着他袭击过来。
孟宾的连滚带爬的躲开,却依然被那烈焰烧灼到了头皮,他伸手一摸,耳边一侧头发已经枯黄焦黑了。
孟宾终于反应过来黎珂那一句“赤鸾若是真要杀你的话,你是没机会诉苦的。不过是逗你玩罢了”的含金量,这个小丫头的实力竟然真的这样强大!
然而想明白这一点后,孟宾顿时更加心如刀绞,仰天长啸:“前辈!你不能这么对我呀!真的会死人!”
——巡天万象.大都.天梯——
此时的天梯,比起之前的模样要戒备森严许多,上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置了三个不同的阵法叠加。层层围困。
可纵然如此,面对着这样的天梯,众人依旧没办法全然放下心来。以雍皇为首的一众朝臣,还有秦家和皇室以及司空家族的三位化真后期,此时正遥望着天际的天梯,面带愁苦神色。
“秦家长老,这阵法不知可否再坚固些?”
“这阵法的叠加已经到了极限了,若再强行往上叠加阵法,只怕阵法会不攻自破。”秦昭明听到雍皇的话,叹了口气:“我的阵法造诣也就到这一步,不能为陛下分忧,这是我的失职。”
雍皇自然不会真的怪他,他也知道这位老人家这些日子担惊竭虑,有多疲惫,他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这些阵法只能稍作阻挡,但根本不可能拦得住显圣境界 ”
一旁的司空远山将目光落到雍皇身上,确切地说,是又落到了雍皇手中拿着的一封书信上——这是昨日云梦泽派人送进来的信件,上面陈述了云梦泽的所作所为。
迫于显圣境界给的压力,九华山和云梦泽已经决意将天梯让出,作为竞争的目标。若是北洲的那群修行者真的赢了天梯的使用权,那么,他们又要面临新的未知的敌人。
“云梦泽实在是背信弃义,无耻之极!”柳阳想起了雍皇手中的信件便越发气愤:“我们答应将他们的弟子接进寻天万象之中避难,不计前嫌的不与他们计较,可他们倒好,如此无情出卖了我们,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托词!”
秦昭明叹息道:“云梦泽说他们会尽力抢夺天梯的使用权,若是能夺下来,那么寻天万象,依旧还是会平安无虞。”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在场众人都明白,这种鬼话他们就算是信了于梦泽,也不一定会去照做,而且将身家性命都丢到别人手里,还是他们曾经敌对的云梦泽,这样让人如何安心?
这桩事情不仅是寒了几个长辈的心,就算是几个皇子,听到这消息也没有不气愤的。
雍皇下首的太子更是气的捏紧了拳头:“要我说!这些弟子就不应当还给他们!我们当初说的好好的,他们要出手相助,毁掉天梯,我们才会保护这些弟子!可如今倒好,他们是过了河了,转头还要拆我们的桥!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这些弟子索性全都杀了,作为祭品,还能让寻天万象更加强盛些,说不定全盛状态下,寻天万象自己就能将天梯给吞噬了呢!”
他这番话说的极端,全是少年血性,但也的确说到了一部分人的心中。
不少朝臣听到此言后,皆露出了赞同神情更有许文这类武将,率先带人走了出来,跪倒在雍皇面前:“陛下,臣等宁肯死战,绝不折节,如今云梦泽所谓已然是背信弃义之举,陈的宁肯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让他们羞辱了我大雍。”
许老将军此前在天梯之战中为了护住众人不惜以身殉国,本来就让许家的名声更上了一层楼,再加上作为他孙子的许文救济灾民之时,出谋献策,让局面安稳了许多,所以这些日子,许文已经俨然有成为朝中武将主心骨的意思。
如今他带头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得了无数人的附和响应之声,就连一直与他们不对付的秦家派系也露出了赞同神色。
听了他们的话,雍皇也一阵心潮澎湃,可刚要说话之时,又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猴头尖一阵腥甜。
他心下一凛,赶紧运功,将那口淤血咽了下去——身为整个大雍的皇帝,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更不能在臣民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衰弱,现在这个国家需要一个主心骨,而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
雍皇沉默了一会儿,压下想要咳血的欲望,转而询问:“国师,你的意思呢?”
一旁的司空则凡闻言,抿唇道:“这些人若是被我们杀了的话,说不定云梦泽会将天梯直接拱手让人如今大拥的情况赌不起了,我们也只能忍一时之气。”
相比起一开始的意气风发,这时候的司空则凡显然成熟了许多,面对群情激愤的众人。他反倒是那个先出言安抚的人。
见司空则凡这样说,他身旁的初司空远山面露欣慰之色,可见司空则凡这样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才过了多久呀,只是半个月,之前司空则凡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这短短半个月时间无处不在的危机竟将他打磨成这样一个青年人了。
看到徒孙成长的如此迅速,司空远山本应该是欣慰的,可一想到他为了今日,不得不委曲求全,压抑自己的本性,他又忍不住心疼这个孩子——年纪轻轻,这样稚嫩的双肩,就承担了这样多的责任。
而这些责任本来应该由他的师父——司空筠承担。可他的师父如今又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司空远山就不得不将满怀怒气的眼光落到了群臣侧边的那个人身上:“司空筠,你可有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