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主事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三个中年男子颇有大人物登场的气势,走到赌桌前。
“哪位是赢了石闯的年轻人?”
还没等易卿颜站出来,在场的人都指向她。
易卿颜施施然,“是我。”
“据说你在赌局中耍手段才赢了石闯。”
高个子主事看不出喜怒,似乎并不是在为石闯讨说法,更像是在陈述。
易卿颜不怕质疑,反正不可能有人和她一样能看见书生。
“三位既然是地下城的主事,那便来评评理。哪条规矩规定,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能赢石先生。”
“赢了就胡乱栽赃我耍诈。今日,要是给不出说法,难以服众。”
三位主事中一个矮胖中年人,笑容可掬道:“我们地下城也是讲礼法的地方。查清楚后,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易卿颜双手环胸,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神情。
“那就有劳三位了。”
三位主事抽调了几个在场看热闹的,众人皆称并未看到少年有什么异常举动。
石闯从地上捡回那只烂了身子的蜂尸体,指着易卿颜威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三位主事神情晦暗不明。
“难不成这少年会邪术,驱使一只蜂来谋害你?”
“更何况这只蜂半路被你截杀,要是打算害你,那不是也没成吗?又如何损毁你的听力?”
“再说,你怎么证明这只蜂是那少年人的?”
“你说你耳力受损,我看你现在听力没丝毫问题。不能把一次突发的耳鸣,归结到一只蜂上,这多少说不过去。”
“咱输了就得认。”
石闯一时百口莫辩,暴怒,一把掀翻了赌桌。
这三个主事,没一个向着石闯,完全成了易卿颜的嘴替。
看着几人闹成一团,她真成了纯粹看戏的旁观者。
地下城的几股势力,彼此牵制,维持着地下城表面的和平。
事实上,其他几股势力,见石闯的赌坊日益壮大,霸占了地下城一半的资源一家独大,早看他不顺眼了。
更何况他什么业务都接,抢了不少人的饭碗,这时候不踩他更待何时。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由头,自然想借势打压平日一贯专横的石闯。若是石闯没了右手成了半残,将大大削弱他在地下城的影响力。
易卿颜无心卷入这股纷争之中,只想尽快拿到药走人。
“石先生,愿赌服输。你若是舍不得你那只手,我可以给你一个折中的法子,不仅保留你的手,还能做成一笔生意。”
石闯也看出三个主事分明玩的一出借刀杀人的把戏。
想借着这件事,揪他的错处。认输,他丢了右手实力大降;拒不认输,又拿不出证据,众人不服,他的赌场往后没人敢来。
当少年提议可以保留他的手时,输赢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权衡利弊之后,石闯把心一横,“石某愿赌服输。”
易卿颜勾唇,“那这只右手便寄存在你身上。生意嘛,我细细跟你说。”
地下城的东面是条暗河,与外面的楚江连通。
一艘乌篷船在平静的水面向外行驶。
桅杆上的两盏红灯笼,晃晃悠悠,照亮近前的水域。
烛火下,易卿颜翻出紫胆龙须仔细检验了一遍,这才放回盒中。
若不是地下城的三位主事出来插一脚,他们两人想要脱身恐怕要费些时间。
“可惜了。”易卿颜淡淡道。
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皇甫容玦蹙眉,“可惜什么?”
“那只蜂。”
他轻笑,“养出这样一只蜂确实不易。”
“这蜂比蛊可爱多了,死了怪可惜。”一想到蛊躲藏在人身体里,跟寄生虫类似,易卿颜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皇甫容玦不置可否,“为主家铺路本就是它存在的使命,不必可惜。何况蜂的寿命本就不长。”
皇甫容玦说的是实话,她却听出卸磨杀驴的皇家做派。
易卿颜忽然觉得无趣,不想继续和他待一起。
她钻出船舱,来到船尾,一个鼓鼓囊囊的藏蓝包袱安置在一侧。
书生蹲守在这个包袱前怔怔出神。
易卿颜招他过来。
“这次多谢你相助。若不是你,我们要费些周折才能拿到紫胆龙须。”
她看了眼甲板上的包袱。
“放心,我会将你的尸骸送回南都城,入土为安。”
这个倒霉书生上京赶考,刚出南都城就被人盯上,几个歹人抢光了他身子上的银子。
为了筹集上京赶考的路费,家里像样点的物什都卖了。他实在无脸再回家问母亲讨要盘缠。
于是,他一路乞讨勉强走到粤州。来的路上又不幸染上了恶疾,在一户人家的屋檐底下躺了数日。
那家人嫌晦气,直接将他丢进了荒废的景园。
书生神情没落,他这一生实在过得可怜又可悲。
失败至极。
“家中的老母亲,至今不知我已身故。怪我一时逞能,以为靠自己的本事也能走到京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结果只是验证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支撑,还考什么功名。”
书生脸上的悔恨稍纵即逝,转而变得释然。
“如今,能回到家乡,葬入祖坟,我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易卿颜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有几分沉重。
“安心,这件事我定会帮你办妥。”
“如此,在下多谢姑娘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