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儿也说,“妹妹,我知道你想名扬京城,但其实你从前已然在闺秀中很瞩目了,不必再请人代笔捉刀,非要得什么女魁首了。”
宁然莫名其妙,“什么代笔捉刀?那些诗都是我做的啊,都出自我的手笔,就连诗会的题目也都是现拟的,就算想代笔也不成啊,难道还能未卜先知吗?”
她突然被宁母和张可儿泼了脏水,心里倒不难过,因为她对宁母已经根本没有期待了。
但是话必须得说清楚。
张可儿冷笑,“妹妹就别巧言令色了,这是你往日的诗作,这是落梅君的诗作,你看看,你这次诗会写的诗与之前大相径庭,倒是颇有几分落梅君的风骨,不知你是有什么办法,求了落梅君为你代笔,颜面可真不小啊!”
听了她的话,宁然不禁失笑,从前在张家,张家倒还一直由家中几个长辈将晚辈们集中起来,每日吃了晚饭,花些时间教他们读书识字。
他们虽然因为“永不续用”的旨意,不能做官,但识了字,男子的出路多一些,去当个账房也好啊。
女子也往往能说到更好的亲事。
就连宁然也跟着去识字,张夫人也未阻止,而是用估量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待价而沽的物件儿。
但张家的长辈一想到他们的子弟不能科举,教起来也没有劲头儿,读书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讲的也不深,无非就是让他们别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所以,宁然刚被认回来时,倒是认字,但是无论如何算不上会写诗。
张可儿拿出来的,是宁然刚回家时学着做的诗,确实文笔稚嫩,用词浅薄,甚至有时候平仄都不对,与这次夺冠的诗作不可同日而语,宁然看了甚至有几分感慨。
“那又如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还能一直跟从前一般不成?难道我就不能拜访名师,学有进益嘛!”
张可儿一愣,但宁母这次来并不是跟宁然讲道理的,她只是想来借机挫一挫宁然的“气焰”的。
“可儿是你姐姐,教训你几句你就听着,哪有那么多话分辩!难道你有了几分才名,心便野了,谁都教训不得你了!你那劳什子魁首,我也不管你是怎么得的,总之咱们心里有数,偷偷遮盖也就算了,但以后下不为例,你不能再这般出风头了,若以后碰到懂行的人揭破了,丢了侯府的脸面可怎么好!”
“宁然不敢,娘亲容禀。正是不想丢了侯府的脸面,我才不能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当日给我们诗作评判的也都是京中有名的大儒,难道连他们都不懂行吗?母亲不查问清楚,上来就说我诗作有假,恕我心不服口也不服。”
“放肆!我是你娘,你可还记得?你跟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嘛!居然敢当面顶撞,你眼里可还有侯府规矩!我看不教训教训你,你真是要张狂起来了,来人,快给我取家法来!”
一屋子丫头仆妇都变了脸色,只有张可儿假意劝了两句,却是火上浇油,宁母听了更生气了!
“可儿不必说了,她根本不拿你当姐姐,亏你还好心护着她呢,今日谁劝都没用,这顿打她是挨定了!”
“可儿犯了什么错你就要打她?!”
突然门外有人高声说话,然后宁父和宁凝就迈步走进来了。
这下别说张可儿了,就连宁母都有点慌。
她们心里明白,要说宁然在诗会作弊,只能说是有嫌疑,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宁母看不惯她,在借题发挥。
反正过去内院的事儿都是她在管的,她过来教训宁然一顿,宁然又顶撞她,她动家法,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就算宁父和宁凝知道后不满,又能如何,总不能再打回来。
但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过来了,而且看样子在外面不知听了多久了。
她有些吃惊,迎上去忙想跟宁父解释,没想到宁父一摆手,“你要说的我都听见了,你先看看这个吧。”
宁父递过来一个帖子,宁母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就白了,“这,宁然拜了落梅君为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宁凝,“快半年了,我见妹妹喜欢作诗,就去求了落梅君好几次,她才答应见妹妹的面,考较了妹妹的才学,这才同意收下她。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落梅君不喜张扬,咱们若是大张旗鼓的,怕她以为咱们用心不纯,不是诚心求学。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倒因为这事,害得然妹妹吃了自家人的亏!”
他故意在“自家人”三个字上加重音,让宁母越发难看,一顿狂眨眼,才勉强稳住心神。
“侯爷,这事儿是我失察了,我只是怕她们年轻人心性不稳,只想出风头,一时走岔了路,才想来规劝她几句。谁知宁然这孩子也是性子也太左犟了,跟我这个娘亲也不肯好好解释,就是直眉瞪眼地跟我吵,我才想动家法吓吓她的。”
宁母说着,自己都信了,仿佛真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眼圈儿都红了。
可宁父冷哼一声,“你不必说了,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宁然虽是女儿,但学而有成这是好事,可你这个做娘的不说对她嘉奖勉励,反而劈头就是质问,她解释也不听,唯恐这个罪名不坐实到她身上,不管怎么说我们才是骨肉至亲啊,我之前跟你说的,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侯爷怎能如此说我,我不过也是——”
宁父不听她分辩,冷冷看向张可儿,那目光吓得张可儿一激灵,惴惴开口,“父,父亲,我——”
“罢了,我养你一场,不承望你多孝顺,却不料养了个乱家的根源出来,若是不将你打发了,你留在家里,挑唆夫人,说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事来。你既然叫我一声父亲,那我最后再照顾你一次,给你寻一个婆家,也算对得起你了。夫人,你尽快帮她寻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