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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阳公主一定告诉你,我是遭到了宇文练的毒害,才会沦落至此的。可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我早就认识宇文练,并且曾经是他旗下的谋士。”

裴玉回忆着曾经的时光,年轻的声音中却布满了沧桑。

这让昭歌觉得惊讶,若说在裴玉是宇文练的谋士,怎么她从来没在柴安见过他的身影?

“怎么可能,你一开始明明是郎中……”

裴玉便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是在我做郎中之前的事了,久到我已经快记不清,毕竟,那是我上辈子的事情。”

昭歌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呆滞地望着他,“你也是……”

“嗯,我也是重生来的。”裴玉给了她肯定的目光。

“在上辈子,我是东宫中的谋士,为宇文练出谋划策,帮助他肃清皇子们中觊觎皇位的势力。却不曾想到,他居然因为一个文安皇后,顶撞了皇帝,被幽禁东宫。面对宇文期的几次陷害,也毫无还手之力,越发颓废暴戾,直到再无翻身之日。”

“那时候,曾经为东宫效力的门客走的走,散的散,有的去了其他皇子麾下,有的则隐居山野,唯独我留在了他身边。”

昭歌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她前世的眼光只有荆王府的一亩三分地,并不关心外面的世界。

因而,听了这些,她不由得产生了好奇心,“那你为何对他如此忠心?”

“因为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裴玉目光幽深,“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为人奴仆,任人责打时,是宇文练救了我,给了我出人头地的机会。”

故而,即便到了今日,他提起宇文练,语气中还带着十分的敬重。

“所以,即便我识破他给我下了毒,却也没有戳穿他。今生,我们做不成君臣,他曾经的恩情,我却依旧要记着。”

昭歌低声道:“所以你走了,仅仅是因为不想和他起冲突。”

“我知道他倾慕于你,并不想和他争。更何况,你的心不在我俩身上,争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感情的事,裴玉一直都想得很开。

两情相悦是幸事,单相思才是人间寻常。

当他发觉昭歌喜欢元惊烈时,他只是压下了心中那一抹,本就不敢露出的情动。

“那…你为何说自己遭到了天谴?你只是没有继续效力宇文练而已啊。”昭歌依旧是不明白。

裴玉沉默了会儿,脸上神情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因为前世,我曾经见过元惊烈。”

“什么?!”

“那时候,我见他可怜,便要手下人将他送到了老家收养。后来他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是吃饱穿暖的。”

裴玉思及此处,仿佛十分懊悔,“可今生,我没有去见他,才叫他遇见了你,才有了后面的事。我一直在想…咳咳咳…在想,若不是我改变了今生的轨迹,是不是南褚就不会那么快灭亡。”

“因为我的缘故,害了一个国家的灭亡,也造就了顺国的建立。如此,怎能不遭天谴?”

昭歌听了这些话,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微微垂首。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她神情深沉。

“不可能。”

她字字肯定:“你前世遭到宇文期清算,被囚别院,牵连九族。那时,宇文期为了彰显龙威,叫所有朝臣与后妃,前去目睹了处死‘叛贼’家眷。”

“你的兄嫂、妹妹、母亲,连带你老家的侍女仆人,全都在列。若阿烈真的在你家中,他不可能逃脱。”

更何况,她前世死后,亲眼看见阿烈为她殉情。

昭歌说到这里,倾身上前,凝着他:“所以,你在骗我,你不是因为这个受到天谴,而是…是因为帮了我对不对?”

说出这句话,昭歌自己都声音颤抖。

裴玉神情倏然一冽,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当然不是!你不要擅自揣测,我…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丽阳公主忙闯进来,一下子撞走昭歌,“叫你好好照顾他,你别刺激他。”

说着,端了杯水给裴玉,裴玉的咳声止住,气若游丝,“丽阳,你留下来陪我。”

丽阳受宠若惊:“啊,好啊!”

说完就回头得意扬扬的回头看了一眼昭歌,看啊,她在裴玉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昭歌则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昭歌都没能再去见到裴玉。

丽阳公主派了人在外头把守,跟护犊子一样不让她见到他。

“裴玉可不想看见你,你可以收拾收拾回封京了!”丽阳趾高气扬,天知道从前,她因为这女人独自生了多少窝囊气。

现在终于能报复一下,她别提多痛快了。

昭歌只默不作声,抱着买来的菜扭身进了厨房。

丽阳公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生气了。

隔日,昭歌依旧出门买菜。

几天见不到裴玉,她心里憋得慌,那件事一直压在心里,快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可丽阳把门看得紧紧的,她也怕去问裴玉,裴玉会情绪激动。

她只能独自承受这份忧思,连饭都吃不下去。

这日回到小院,昭歌却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一道痛彻心扉的哭声。

“裴玉!!!”

随即,两个太医从房中走了出来,叹气连连。

昭歌怀中的菜掉了,腿一软,跌跌撞撞地闯到了房中。

丽阳公主正趴在床边,紧紧抓着裴玉的手,“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裴玉!你快醒醒!”

昭歌木然地望着床上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地跌倒在了地上。

裴玉,竟就这么死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昭歌无声地流着泪,心口的抽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裴玉的丧仪,在隔日举行。

他在东都无任何亲友,其实没什么人来吊唁,但丽阳公主还是按照习俗,为他停灵三天。

两个单薄的女子则穿着一身缟素白衣,为他守夜。

三日后,裴玉被葬在了这所小院的屋后。

这块地方,是当初裴玉亲自挑选的。

丽阳曾给他准备了几座城中大宅,可他都不要,只想住在这与世无争的地方。

那么,他亦会愿意在此处长眠。

安葬了裴玉后,丽阳公主问昭歌:“你何时回封京,来公主府找我,我送你回去。”

昭歌摇了摇头:“我不回去了,我要为他守孝三年。”

丽阳一怔,继而,低声:“也好。”

她目光遥遥望着前方,“他走之前,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想见你只是装的。”

“裴玉这么喜欢你,我真是羡慕。如今他走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

丽阳走远了,对她招了招手,“有事的话,去公主府找我。”

昭歌在小院中住了下来。

她依旧好好生活,像先前裴玉还在时那样。

她没动过裴玉的床榻,趁天气好时,想替他收拾被褥,拿到外头去晒晒。

可刚拿起枕头,却在下面,看见了一封信。

昭歌愣了下,直觉让她拿起了信封,果真,信封上写着三个字:寄昭歌。

裴玉竟然给她写了一封信!

昭歌又惊又喜,连忙拆开,信显然是裴玉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写的,字迹若有若无,写到最后,他似乎都没了力气。

但昭歌依旧能辨认出信件的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