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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山张张嘴咽了口冷风,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脑子很好用的人,甚至于敢想的更多。

甭管这几个老爷子把林家的曾经,吹的有多么不可一世,如今他们实实在在的就是一群泥腿子。哪里有什么眼界和能耐,去鉴定一份所谓的秘方,到底金不金贵?

所以他不敢随随便便的就应下什么来。

而林佑安作为一个听话懂事的小辈,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绕过自己的亲伯父,出声表态什么的。

屋子里很沉默,每个人都各有心思。

林家九叔一直都是个温和又通透的老者,他抬眼看看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只狐狸,又跟自己的几个老兄弟们对视了几息,然后才轻言细语的笑着说。

“当初咱们这一支的祖宗啊,是家里的嫡幼子,所以才能揣了不少的好东西被人给护着逃出命来。

可惜哟,咱们这些不争气的后人,真的是一辈儿不如一辈儿。

当初那么多家业慢慢的都消耗尽了,等传到咱们这一辈人手里的时候,就剩下这么两张秘方了。

要不是安哥儿你刚才说楚迟她舅舅是刑部尚书,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唷,还真是舍不得把家底儿给掏出来呀!”

这自我调侃的一段话,点明了很多的意思。其中最浅显的一点,连林宥安都听懂了。这张秘方应该挺值钱的,最起码值钱到足够打动一位二品大员。

小孩哥呼吸猛的一紧,看向这些老爷子们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怪不得村里的老太奶总是爱嘀咕,说是憨厚人最会藏大事儿。

真是看走眼了哇,不论是当时在梦里还是自己长这么大,可真的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家门第竟然根脚还不错。

而他大伯父跟他关注的点,则完全不一样。林远山皱着眉头,再次看了看小木箱子里的纸张,有些迟疑又不太愿意相信的低声咕哝了一个问题。

“两张?”

耳朵好使的九叔,平静的点头回他。

“嗯,两张。”

“……另一张,可是酒水的精制之法?”

“嗯,确实。

听说咱们家那位有大出息的老祖宗,平生最贪杯中之物。因为嫌市面上的酒水不好,才会自己想尽办法的琢磨出了一个秘法。

满足自己喜好的同时,又凭借此法赚下了不菲的家资,只是后来他突然亡故,所以秘法就失传了。”

说着扭头看了眼林宥安,这老爷子的声音中就增添了一些无奈与唏嘘。

“后来多亏了咱家老十六脑子好用,顺着祖宗留下的这寥寥几笔,硬是自己研制出了正确的法子,这才能让那等精致佳酿有了重现酒场的一日。”

对于九叔再次点头并予以种种肯定之后,林远山就心累的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呢,怪不得当初他弟弟中举之后,突然就能多出路子来与人家酒坊合作了一把,给族里挣来了不少的家业。

看来弟弟比自己想的更清楚。宗族与族人,也许从来都不可能真的做到两不相欠,更多的应该是互惠互利相辅相成。

如今,宗族里已经实实在在的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那他们老四房要么就头铁的硬扛着不答应,要么就顺着对方的心意接下这份人情,那么日后该需要回馈宗族的时候,就只能在量力而为上面,再加一层全力以赴了!

他心中一瞬间有一点点乱,父亲母亲还有弟弟的面孔,不停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出现。终于定格在了,父亲与弟弟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也许,他们从来不曾觉得与家族的关联,是一种沉重的包袱。

罢了……

狠狠心睁开眼睛,他冲侄子点了点头。

于是这爷俩才会在把一切琐碎之事都给处理好之后,满身轻松的踏入了家门。正好迎面碰上家中女眷们哭作一团,此时林宥安自然敢拍着胸脯的顺势接下话茬。

这小兔崽子,真是处处都会卖好啊!

看了看楚迟高兴的龇牙咧嘴,林远山朝这心眼子贼多的臭小子撇了撇嘴。也没多说啥废话,脚下颠颠的就冲回屋里找媳妇儿邀功去了。

既然已经定下了调子要一起走,那么这家子人动手收拾家当的能力,还是挺可圈可点的。

把该带的东西捆吧捆吧带上,不能带的东西也全都细细的归置好。反正族里总是会安排人过来时不时给看上几眼的,用不着担心会不会被贼人给惦记上。

要不说人家大嫂刘氏,就真正的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呢?

这要是换做普通的农家妇人,多半都会想着破家值万贯,反正是这个也舍不得丢掉,那个也舍不得落下,恨不能收拾出两大马车来的锅碗瓢盆。但是同样作为一个农家妇,偏偏刘氏的想法特别能拿得起放得下。

轻车从简,把贵重物品给收拾妥当即可。所以不过才短短三日的功夫,就已经可以赶着马车上路了。

而在启程之前,林宥安则专程跑了一趟绿柳书院,与师门道别。

山长那边还好说,桃李满天下的他,只单纯的欣喜于对方日后可能会有的大好前程。李夫子则是感情充沛到瞬间就红了眼眶。

虽然他教了不少孩子,但是正儿八经来说,只有林宥安才是唯一正式拜入他门下的亲传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对自己这个徒儿的尽心尽力,林宥安深感其恩。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启蒙恩师。

李存孝舍不得他的开山首徒,可是如今孩子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自己一个给人家当师父的,总不能丧心病狂到去阻拦徒儿的大好前程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一个读书育人之辈,如何会想不明白?

只是感情作祟,总也会忍不住在心里唏嘘感叹上几声,自己桌子上的这盘菜啊,未免也凉的太快了一些。

师徒二人恨不能抱头痛哭。

最后还是张老山长黑着脸出来,一棍子敲开了自己这个性子时常不着调的关门弟子。

“你的弟子要进弘文馆求学,这难道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你作为他的启蒙之师,在这里哭哭唧唧的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