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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这般想着,但看着孝敏皇后哭得泣不成声,他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酸涩,他自然而然的解释为,这是对他过去悲惨人生的感慨。

邵遗晖的冷漠,在孝敏皇后颤抖的一声,“儿啊,我是你的母亲,你受苦了……”中,悄悄龟裂。

那一声,仿佛远在天际,如慈悲的梵音,震慑心魄,又如惊雷铄电,将他尘封在冰山中的心,击落于温流,他苦苦等待,苦苦追寻,三十余年……

眼前这个场景,他冷漠的反复推演了数遍,他知道,每一个会让孝敏皇后动容的神情,知道每一个会让她心碎的言辞,可此时此刻,他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木讷着面容,感触着她掌心的温度。

午夜梦回,他曾恨曾怨,可这一刻,他却忍不住去想,若他唤她一声娘,她该高兴死了吧。

恍恍惚惚中,孝敏皇后又对他说了什么,无非是他的身世来历,她的懊悔痛心,她真的要碎了……

和刚刚乖张古怪的妇人大相径庭。

邵遗晖喉结轻滚,咽下了什么。

……

潜龙谷。

上官澍命人将附近所有的兔子老鼠搜罗了过来,然后放生,命人跟着,半个时辰后,找到了山壁上几处洞窟。

上官澍就要带人去钻,建熙帝和赵琮必然跟着,于是一行人在天黑前打上了山,山上本就是故布疑阵,见人上了来,邵遗晖剩下的那群手下全都跟着黑衣人逃了。

兵荒马乱之中,邵遗晖想要“不慎”跳崖,却被眼疾手快的上官澍一把拽住!

邵遗晖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建熙帝抱着孝敏皇后紧紧不放,孝敏皇后脸上挂着泪,根本没发现他跳崖……

建熙帝眼里哪还有别人,上前就把孝敏皇后抱住,一脸沉醉地喊,“敏敏……朕可算见到你了!”

孝敏皇后默默把那句,“大胆胖老头……”咽了下去。

原来这是赵睿啊……

咋胖成这样了呢?

怎么不注意身材管理呢?

她哪知道这已经是管理后的……

周围,一群人跪下,声音如雷,“臣参见皇后娘娘……”

赵琮哭道,“母后,多亏你没事,吓死我了……”

孝敏皇后朝赵琮点点头,对建熙帝道,“陛下,回宫臣妾有话与你讲。”

说完,她看向上官澍旁边的邵遗晖,目光一柔,心道这二人真是养眼,嘿嘿,本来她就不服气,为何镇国公夫妇生的孩儿比她生的要俊俏,这下,哼!

当着这么多人,她还是沉住了这口气,只是让人将裴氏和邵遗晖都带回去。

建熙帝欣然同意,他笑着,笑容里掺了丝讳莫,其实,他也有话跟她讲。

一行人上了路,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暗潮汹涌。

孝敏皇后与建熙帝同乘一辆马车,太子乘一辆,耐人寻味的是,孝敏皇后许邵遗晖也乘一辆。

这下,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马上,老国公和上官澍不经意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国公目光带着提醒,他看出来了,那邵遗晖的模样,妥妥……

他与建熙帝、孝敏皇后自幼一起长大,自是认得颜巅时候的二人,邵遗晖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上官澍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深藏功与名。

反正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别人。

建熙帝看着邵遗晖的脸,压下心底的波动,转而问询孝敏皇后这些年受过的苦楚,还埋怨了一下两个孩子,说着说着,建熙帝再次将孝敏皇后抱在怀里,孝敏皇后挣扎了下,却被抱得愈紧。

孝敏皇后暗暗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这一身肥肉贴着多热啊……

建熙帝说,“敏敏,你可知自你走后,朕有多后悔没答应你,只要你一人。”

孝敏皇后抿唇,嘿嘿,不想侍寝扯的幌子而已,还当真了。

建熙帝放开孝敏皇后,捧着她的脸,深情道,“你走后的十年,朕再也没有碰过后宫的任何人。”

孝敏皇后:按你的岁数,也该心有余气不足了。

建熙帝:“敏敏,朕已和缨儿说过,你回来后,朕便彻底空置后宫,只要你一人,陪着朕,朕,也陪着你……”

孝敏皇后:谁要你一个老登陪啊……我这个岁数,顺利些应该升职当太后了……

建熙帝脉脉温情,痴笑着把孝敏皇后的鬓发别到耳后,“敏敏,你怎么不说话?”

孝敏皇后深吸一口气,揶揄地看着建熙帝,心道老夫老妻了,还跟她整这么多花活呢。

嘴上却说道,“臣妾感佩陛下眷顾之情,无以为报,无以言表。”

建熙帝听着孝敏皇后熟悉的语调,声音,阴阳怪气的语气,沉寂已久的心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他激荡着,歪过头朝孝敏皇后的脸,亲了下。

“敏敏我好想你。”

孝敏皇后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

妈的赵睿,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做一宿不知道嘛!

帝后互诉衷肠,赵琮忐忑不安,白着脸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他自是认出了裴氏,他想跟裴氏说句话,问她为何在这里,却没有机会。

而且父皇母后为何准邵遗晖也坐马车?

就连润之和老国公都骑马呢。

赵琮怀疑,是不是裴氏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若是那样……那,他就完了。

欺君大罪!

他不但会被废,还会被抄府问斩!

赵琮满面愁容,想把上官澍召进来出出主意,可是他又一想,也许润之一直忠的是真太子,一旦知道他是个假的,那还会忠于他,给他出主意欺君吗?

赵琮叹了口气,心中郁结难消,仿佛前面就是深渊万丈,而他,退无可退。

一众人马行进中,突然,前面骑马而来一个传令兵,在上官澍跟前停了下来,低声报告,“太师,京师并无异动,只是……”

“只是什么?”

“魏府治丧,魏源没了。”

上官澍一怔,紧接着猜到了什么,他轻轻扯唇,讳莫一笑,半晌吩咐道,“行了,本官知道了。”

传令兵走后,上官澍拉紧缰绳,走到建熙帝的马车前,说道,“陛下,出京之时,陛下吩咐臣在京中留有守备,以防不测,传令兵刚刚过来禀报,京城一切无恙。”

马车里传来建熙帝沉沉一声嗯。

上官澍眉峰半挑,自然不用他来防备魏复,得知魏琚之祸,建熙帝怎会贸然将京城守军倾巢而出,建熙帝已然命他安排好,若谁有异动,正好瓮中捉鳖。

看来,魏复还没有他想得那么孬种。

他是真的想一搏,但是被魏源拦住了。

但这是个死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邵遗晖已经把事办完了,就差最后一步。

上官澍眸光一暗,魏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