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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韩名利文学作品 > 百味人生(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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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我们终于完成了洛阳至嵩县段77.79公里,高速路修补坑洼地段的沥青摊铺任务。在返回洛阳的长途客运车上,我怀里揣着劳务队负责人给我结的6天工资,不仅回想起昨天下午,曲玉峰慌里慌张地告诉我,他有急事要立刻回洛阳,让我留下来坚持把最后一天的活干完。他走的很着急,似乎他并不想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不想在牡丹桥头干临工了。下半年,我想去宁夏银川,甘肃的朋友在宁夏银川炼油厂,他想让我抓紧时间购买后天早上的火车票,这样我就能在大后天上午,去炼油厂外来施工基建队报到。

去宁夏银川炼油厂,工作环境以及吃住的条件怎么样?说一句心里话,在那一刻我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考虑过。我内心想的是一天一百五十元,管吃管住我也就没有什么花销,一个月勤俭节约一些,每月应该能存四千三百元,即使存不了四千三百元,存四千二百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这样计算的话,干到年底也能存二万多元,在加上近两个月我存的六千多元钱,今年年终回家,我最少也能给家里带回去三万元。

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让我自小就有了敢于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只要别人能咬牙坚持,我就绝不会临战胆怯当逃兵。想到年终回家,我浑身上下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情,想到年终凯旋回家,我更是忘记了这6天5晚的辛苦劳累。客运车到站后,我毫不犹豫地直接去火车站售票处,购买了明天早上去往宁夏银川的火车票。

即将到达牡丹桥驻地的时候,我不禁回忆起一个多月以前,走投无路的我,大约也是这个时辰,看着近在咫尺的万家灯火,在街道边霓虹灯的照射下,我提着行李前来投奔曲玉军。没想到来了还不足两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独自前往千里之外的宁夏银川,重新开始我打工人的生活。见了他们弟兄,我该怎么说呢?他们会不会怪罪我,当初他们弟兄为我接风洗尘的那一幕,不仅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洛阳了,今天晚上,我必须请他们弟兄还有黄斌坤,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喝一杯。想到这里,我来到牡丹桥头的卤肉店,奢侈的要了一整只烧鸡,又要了二个猪耳朵和两个素卤菜。在小超市买了一瓶北京二锅头,又要了一提冰镇啤酒,买菜买酒正好是一百五十元。算了,不能心疼钱,到了宁夏银川就当我歇了一天。想到这里,我提着酒菜,哼着朝阳沟银环下乡的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我们的租住地。

在三室一厅的临时房里,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围坐在一起,他们人人面色凝重,似乎在悲痛中刚刚苏醒过来,可又面临着超出他们能力的疑难事。我的突然出现,让在座的人既不感到吃惊,也不感到意外,大家象征性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就知趣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客厅里只剩下曲玉军和曲玉峰兄弟。

“韩哥,出事了。黄炳坤在洛河边施工时,为救溺水的小孩,他”,曲玉军哽咽着,话还没有说完,两行热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曲玉军的话,对于带着兴奋回来的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样,让我感觉着既不可能,又不可思议。我着急地问:“你昨天下午焦急回来,就是因为这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下午,我接到一位包工头给我打电话,说黄斌坤在李楼与偃师交界处的洛河边溺水了,人虽然被他们救上来了,但是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让我抓紧时间赶过去。挂断了电话,我也是不相信,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这样没有了”。曲玉峰讲到这里,忍不住呜咽着掉下了眼泪。不一会儿他又强忍悲伤,再一次对我讲,“我不相信对方说的话,可电话号码确实是黄斌坤的电话号码,我只能将信将疑地开车先过去看看。可是,我没有想到,躺在洛河边的人,真的是黄炳坤。我只能赶紧给我哥打了电话,让他立即回来,看看这事!该怎么办”?悲悲切切的曲玉峰,向我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曲玉峰说到这里,曲玉军又接过话音继续对我讲,他说:“我到了洛河滩,包工头也报了警。据包工头说,黄斌坤去砂石场拉料的时候,他给黄斌坤打了一个电话,原本是想让他少拉一些,可没曾想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哭着告诉他,骑三轮车的叔叔,现在在洛河里救他的同伴,已经救上了一个,现在正在救第二个。小男孩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一边让包工头赶紧带着人来洛河边救人,当包工头带着其他人来到洛河滩的时候,只看到空旷的洛河岸边,只剩下一辆三轮车和三轮车上放着的一部手机。见此情景,包工头赶紧报警,随后警察和当地的水上义务搜救队,就赶到这里进行搜救。最后,经过近一小时的搜救,他们打捞上来的却是黄炳坤尸体”。曲玉军说到这里,沧桑的脸上早已是伤心不已。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能说什么呢?突然我想到了“见义勇为”四个字,就焦急地说:“他救的小孩,你们找到了没有?如果能找到这几个小孩,我们就可以向政府申请,为黄炳坤办理见义勇为”。

“这几个小孩,我们不仅没有找到,即使找到了了,按照《LY市保护和奖励维护社会治安见义勇为人员条例》,下河游泳不属于《条例》规定的见义勇为适用范围”。曲玉峰手里拿着他复印的政府文件,详细地向我说明不能申请办理见义勇为的理由。他一边让我看,一边继续说:“我和我哥,去找了当地政府和派出所,这是我复印的政府文件和有关规定,派出所和当地政府都向我们表示了同情,可他们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我不禁有些纳闷,在这个房间里住的人都回来了,会是谁呢?好奇心让我迅速地打开了房门。进来的人在牡丹桥头见过几次,他带领八九个人也是打零工的,可我和他却不熟悉。

“玉军、玉峰,黄炳坤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我们大家伙的心里,都很难受,也替他感到难过。这三千元钱,是我们弟兄共同凑的,大家伙让我给你送来,明天黄炳坤的家属来了,请你转交给他们。人没有了,可日子还得过,我们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你别嫌少”。来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一叠钱,放在了桌子上,说着就退出了房间准备离开。

见此情景,曲玉军也不客气,他大声地说:“张哥,谢谢了。玉峰,你去送送张哥”。

看着玉峰出了门,并传来了他们二人下楼梯的脚步声,我支支吾吾地说:“玉军,我想,我想离开这里。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宁夏银川炼油厂,他想让我明天就过去,后天就得去基建队报到。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黄斌坤的事情,就在火车站买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话说这里,我又用商量的语气,征求曲玉军的意见。我说:“不行,我现在去把火车票退了,留在这里把黄斌坤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去银川”。

“你走吧?前几天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打电话就是发信息,我猜想你就是又想去外地。”曲玉军的话还没有说完,曲玉峰推开门走了进来,曲玉峰用吃惊的语气为我,“韩哥,你要去外地打工”?

我一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一边把我买的下酒菜放到了桌子上。倒上了酒,我才不好意思地看着曲玉峰说:“在牡丹桥头打临时工,起早贪黑、出力流汗咱暂且不说,有时候有活干,有时候又一两天没活干,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我是真不习惯”。

“去外地也好,让黄斌坤在天之灵,保佑你在宁夏银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曲玉军表情严肃地端起一杯酒,然后又缓慢地将酒倒在地上。随后他拿起酒瓶,把杯中酒填满,用忧伤地语气说:“喝一杯,咱们哥仨喝一杯。喝了这一杯,下一次,谁又会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聚在一起”。

三个酒杯碰撞在一起,让溢出的酒洒落在在小餐桌上,我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今天的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可今天的我们都觉得自己很疲倦也很累。这种累已经达到了极限,达到了让我们无法承受的地步,可我们还得使劲地咬紧牙关,并且是挺直了脊梁努力地硬撑着。大口、大口的喝酒,让自己喝晕并且是喝醉,因为只有喝晕、喝醉,才能忘记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和忧愁,忘记自己打工的辛酸和生存的艰难,然后东倒西歪地醉倒在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中。

黎明的的时候,我在牡丹桥附近的银行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五千元钱,我把这些钱放在了曲玉军的床头,并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让他把这些钱交给黄斌坤的家属。独自坐在去往宁夏银川的火车上,我看着手机银行卡上只有一千一百多元钱,不仅又有些伤感。可一想到黄斌坤,他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我的眼前,可我们却是阴阳相隔,永生永世,都无法再次相见。不仅又为他感到痛心和惋惜。这半年,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了,从最初的想学习挖掘机去致富,结果是误入济南的传销窝。在牡丹桥头打临工,又让我体验到没文化、没技术的辛酸与无奈,体验到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的不容易,可无论生活再艰苦,又有数不胜数的正直善良人,他们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在不同的岗位上默默无闻地努力坚持着。对于我而言,美好梦想的转瞬即逝,是因为我没有去努力吗?还是因为我没有尽自己最大气的能力去争取,或许是我天生就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去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去宁夏银川炼油厂,又会经历怎样的曲折和坎坷呢?我的思绪随着火车的渐渐远行,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和彷徨中,又一次陷入了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