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头蚣的控制效果一过,李富呆滞的眼神便开始慢慢恢复,整个人表情略微狰狞,不断拍打着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
唐舒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正慢慢恢复如常的李富。
等了好一会,却不见蚕头蚣的踪影,便疑惑的问:“虫子呢?”
秦灼声音平淡:“死了。”
徐尘不禁打趣道:“看来秦掌柜的付出,比老夫这两坛酒要贵得多。”
“……”
蚕头蚣控制人脑神经,可以在短时间以最有效的方法窃取被控制之人的秘密,完全就是刑侦的绝技。
不过它倒也不是万能的。
若是对方警惕,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蚕头蚣送进对方的脑子里,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还有很多高手或术士的杀意特殊,若是感到异常,便会在第一时间用杀意将潜入脑中的蚕头蚣杀死。
除此之外,蚕头蚣的生命力也十分脆弱,豢养超过三年才可使用,并且用过一次,便会因为被庞大的信息冲击本身的神经,而无法承受负荷,直接死亡。
说起来,秦灼也只在体内养了三只蚕头蚣,并且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
……
徐尘在客栈楼上开了三间房。
虽然秦灼不用睡眠,可若是少开一间,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回了自己的房间,秦灼摘下头顶的斗笠,或许是因为鲸珠的缘故,秦灼原本那张干枯的脸,竟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然而身上依旧遍布蛇鳞,虽不痛不痒,但还难以习惯。
仅在房间坐了一小会,房外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秦叔叔……”
听声音是唐舒,秦灼便没将斗笠戴上,毕竟他的情况,唐舒是了解的。
“进。”
唐舒将门推开一半,先是露出个小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眸左右瞧了瞧,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秦灼的房间。
唐舒的突然来访,倒是让秦灼有些意外,毕竟这一路上,两人压根就没说过一句话。
虽然唐舒给秦灼的第一印象有些娇气,可这一路以来倒是从未喊过苦喊过累,和徐尘之间的相处也能看出,唐舒从小并非是完全受了皇家的教育,为人处世方面倒是很容易与普通人共情。
这让秦灼不得不想起年少时的那位玩伴。
唐舒有些殷勤的带了一些切好的水果,却不料被秦灼直接拒绝,毕竟秦灼的身体特殊,又没有味觉,吃东西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在浪费食物。
“有什么事儿,说吧。”
唐舒将一整盘的水果放在一侧的桌子上,有些害羞的问道:“秦叔叔,那个你……还收不收徒弟?”
秦灼一愣,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唐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被秦灼直接拒绝,唐舒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帝城之内,多的是厉害的刀客,若你想找位宗师学刀,怕是不难。”
“虽然我喜欢看刀客打架,但这不代表我想学刀,我在帝城见过很多的刀奴,明白学刀很苦,所以还是成为一名术士比较适合我。”
“那我就更教不了你了。”
“秦叔叔不是还会虫噬嘛……”
“那你可知虫噬是何术法?”
“我问过徐爷爷了,虫噬虽然是仙道,不过可以用器物养虫,不会伤害普通人。”
器物养虫,秦灼倒确实听过这样的方法。
“虫噬并非一般的术法,需自身与虫建立特殊的联系,若是以器修炼,根本掌握不了此术的精髓。”
若是用器就可以修炼虫噬,那么虫噬便也不会被称为“仙道”了。
毕竟想要和虫子建立联系,就必须以人躯作为媒介。
“我懂,但若是用生有灵质,可通人性的器物养虫,不就可以了嘛。”
“……是可以了,但能够通人性,还被孕育出灵质的器物,实在太过稀有了,别说是三州,就是三州外的很多仙门,也找不到这样的器物。”
在秦灼看来,如此器物,可要比他体内的鲸珠稀有太多了,毕竟这种器物若不是有个上万年的滋养,根本无法形成,就算是秦灼曾经所处的天尸仙门,也没有这样的器物。
若是真有如此的器物在三州现世,那可要比仙道传承更会使人疯狂。
唐舒有些顽皮的笑了笑,随即将系在腰侧的小葫芦拿了下来。
“这是父……亲送给我的器物,灵质充沛,也可通人性,如此一来,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修炼虫噬了!”
其实从刚见到唐舒时,秦灼便看到了她腰上系的小葫芦。
和秦灼装酒的酒壶很像,不过却要小得多,看上去十分普通,若是装水,也就只够喝一小口的。
这样的物件,就连劫匪看到了都不会瞧得上,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可通人性的器物呢?
秦灼接过唐舒手中的小葫芦,仔细的瞧了瞧,非常普通,秦灼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一丝灵质。
要知道,就算是活了几十年的树木,也会拥有一些薄弱的灵质。
“秦叔叔,我管它叫‘流得慢’,你可以尝试往它的里面瞧瞧。”
秦灼凑近葫芦嘴儿,向里看去。
就是一片有些模糊的黑暗,根本……
然而下一刻,那被秦灼双目聚焦的黑暗便开始向四周迅速蔓延,很快,秦灼便被黑暗完全包裹。
小小的葫芦里,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无山无水,更无任何色彩,只有一滩黑色的粘液,蔓延整个空间,根本看不到尽头。
说来也是神奇,踩在黑色粘液上,就好似踩在了一团棉花上,就连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的没有了重量。
秦灼肯定,这些黑色的粘液,就是由无穷无尽的灵质而形成的。
没一会儿,秦灼便注意到,在这滩灵质中,有一只眼睛正在好奇的盯着他看。
秦灼也看向那只独眼。
不过看着看着,视线便再次模糊,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客栈房间中。
“那只眼睛就是门,盯着它看,就会回到现实。”
“充满灵质的虚幻世界吗?”
唐舒解释道:“并非是虚幻的世界,徐爷爷说,精神若处于其中,时间也还是会流逝的,不过流逝的要慢一些。
而且它是可以容纳活物的,大的很难塞进去,但要是往里放虫子,可就怎么都填不满了。”
“时间流逝的慢一些?”
“是啊,秦叔叔感觉刚刚在其中待了多久。”
秦灼想了想,说道:“五个呼吸的时间。”
“可在我这看来,秦叔叔只是恍惚了一下,然后便醒过来了。”
“……”
“在帝城时,我和徐爷爷做过好多次的实验,虽然会有些许的偏差,不过溜得慢世界内的时间流逝,是真实世界的二十倍左右。”
秦灼内心无比震惊。
“不过我们进入其中的只是精神,所以肉体并不会因为精神被延长时间,而加快衰老。”
这简直就是一件修炼神器啊……
秦灼甚至认为,世间或许没有能比这“流得慢”更适合修炼虫噬了。
流得慢灵质充沛,完全可以充当活着的虫躯,甚至更适合豢养鬼虫,并且其中的时间流速会被延伸二十倍。
那也代表本来需要豢养三个月才能成年的鬼虫,在溜得慢中,只用四天的时间,便可以使用。
仅仅只是想象,秦灼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还是秦灼第一次见过万年器物,本就没什么物质欲望的秦灼在这一刻,竟也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若这个小葫芦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就算是在看到鲸珠时,秦灼也没有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世人皆知修仙可得长生,却也明白若要踏足仙途,该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可若是有了这个万年的器物,便可不必违心,更不必去伤害他人,如此便可凭借虫噬得道成仙。
这样的诱惑力,秦灼相信就算是佛家圣人,也会难以抵抗。
用了许久,秦灼才使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
“你可知此器物的价值。”
“知道,父亲说过,不可与任何人提及它,不然的话,它是会给我带来灾难的,所以我也只给徐爷爷看过。”
秦灼倒是有些意外。
“既然如此,你敢告诉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将它占为己有吗?”
“我相信你。”
“还真是天真。”
唐舒笑了笑,解释道:“徐爷爷说过,若你真要反水,你打不过徐爷爷的,而且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你也不可能反水,即便你的身份是斩尸客。
况且,我若不拿出流得慢,你又怎么可能会教我虫噬。”
秦灼将流得慢交还给唐舒,说道:“即便你有它,我也不好会教你的。”
“为什么!”
“因为虫噬是仙道。”
“这个原因我不接受。”
唐舒这霸道的言语,倒是让秦灼想起了唐雨嫣,她们俩不仅长的像,有些时候,就连性格也是那么的相似。
“别忘了你姓什么。”
唐舒呆愣片刻,随即便明白了秦灼的意思。
自己姓唐,是与仙道对立的神姓,若是修炼了仙道,那便算是“欺师灭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秦叔叔,你还真是个老顽固,世人都说我们皇族与仙道势不两立,那还不是因为求得仙道的方法太过残忍,若是求仙不必伤害它人,三州之地又岂能不允许仙道的存在。”
秦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并非所有皇族都是如你这般想的。”
“管别人如何想什么,我当下想要做,我便要做。”
秦灼无奈,这丫头和唐雨嫣还真就是一个性子。
“而且我本就没什么能力,若是离开三州,这一路上定然是处处杀机,若没有个保命的技能,我死了怎么办?
秦叔叔作为引路人,是拿了报酬的,要负全责,别忘了我可姓唐,我若是有个闪失,整个三州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当然,你大可在三州之外找个地方苟活一生,但别忘了,秦叔叔还有个小胖徒弟在江城等着你呢……”
秦灼觉得好笑,这唐舒觉得软得不行,竟然开始来硬的了。
只是这样威胁的话从唐舒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当然,她的话也的确都是事实。
唐舒见秦灼似有动摇,紧忙乘胜追击,说道:“当然,我也不能让秦叔叔白教,等回了帝城,皇家的万卷阁,随时都为秦叔叔敞开大门。”
万卷阁嘛……
小时候唐雨嫣也带秦灼去过几次,说起来,藏在万卷阁里的功法虽都是价值连城,可秦灼还真不稀罕。
在秦灼看来,那位姓余的前辈留下的三本书籍,就足以顶过万卷阁中的千万藏书了。
“收徒就算了,不过教你虫噬也不是不行,不过……”
唐舒双眼放光,紧忙靠了过来,那迫切的表情巴不得要把秦灼给吃了。
“不过,这趟路程中,你只可在受到生命危险时,才能召唤鬼虫,以后回了帝城,也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此事,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施展虫噬,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唐舒不假思索,连连点头,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仰头发了个毒誓。
“……”
秦灼的话,让唐舒对他又有了些许的改观。
这一路以来,秦灼沉默寡言,给人的感觉非常冰冷,性格也十分凉薄。
唐舒不傻,明白秦灼确确实实是在关心自己。
这便让她有些想不通了,本就是雇佣的关系,虫噬又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仙道功法,对方不愿意传授自己才是人之常情。
可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接近的刀客,不但同意教自己虫噬,竟还会如此的嘱咐自己?
除了父皇和徐爷爷,唯有眼前这个陌生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唐舒还觉得,秦灼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从第一次两人见面时,唐舒便感觉到了,而刚刚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秦灼看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位故人一般。
即使秦灼的眼神十分木讷,唐舒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柔。
古怪……
实在是古怪!
“去拿笔墨纸砚。”
一听此话,唐舒收回思绪,立刻便去准备,小跑出了房间。
秦灼则是叹了口气,却不知今日的决定对唐舒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