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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雨霾风障,朝中重臣栉风沐雨离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温国公府。

“世子爷,世子爷。”江护匆匆叩门“出事了。”

温安蹙了蹙眉,从方氏身上起身,“何事?”

自华州方家同方氏决裂,方氏就绞尽了一切脑汁,拉拢讨好温安,意图稳住这唯一的富贵日子。

而温安,卫依依在他心里,已不比从前的完美无瑕,而华州,他也必须要稳住,遂半推半就,成全了方氏。

二人也算是过了几日真正的夫妻日子。

温安去开门,方氏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可江护声音属实太低,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你先睡,我有些正事要处理。”温安扔下这句,就脚步匆匆走了。

方氏撇了撇嘴,不论如何,如今她世子夫人的位置算是稳了,日后再生个一男半女,此生也算是有依仗了。

从出嫁时的少女已臆想,妄图举案齐眉,至今日,她只想安安稳稳,锦衣玉食活着,活着就好。

“世子爷,宫中传出消息,圣上突染疾病,昏迷不醒,皇后召了不少重臣入宫。”江护撑着油伞疾步跟上温安脚步禀报。

“父亲呢?”温安沉声问。

“国公爷…一早就入宫了。”江护低着头答。

温安脚步倏然止住,鹰隼般眸子霎时阴暗狠戾,回头看着江护,“父亲早就走了?府中上下却没人通知我?”

江护忙垂下头请罪,“世子恕罪,国公爷常常昏时入宫,属下们就没多想。”

温安脸色发青,没有言语。

半晌才幽幽说,“不是你们的错,是父亲…他…不想我知晓。”

“呵呵。”温安勾唇一笑,面容隐在油伞下,带着阴狠与不甘。

“我倒要看看,我的好父亲,为他心爱的儿子究竟铺了一条怎样的路。”

温安脸色比今夜雨水还要冷上几分,他抬步去了书房,只是还未坐下,又有暗卫来禀。

“世子爷,华州出事了。”

温安豁然转身,眸如虎豹般盯着那暗卫,“你方才说什么?”

“华州…华州出事了,今儿下午,华州倏然传出兵变的消息,怀王主动请命平乱,朝中拨了京武卫随行,如今队伍已然离京了。”

温安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一拳砸在了书案上,“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现在才禀?”

暗卫垂下了头,愧疚说,“有人…故意掩盖了暗卫的消息,才一直没能送入京城。”

温安闻言眸子眯起,重重坐回椅子上,半晌没有言语。

“怀王亲自带队京武卫,世子爷,咱们放在华州的东西,怕是会被发现。”江护忧心道。

“华州兵变,怀王,京武卫,皇上突染恶疾…”温安低低呢喃,很快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皇子们要动手了,被不被发现,都无关紧要了。”

江护大惊,“三皇子要…”

“可世子爷为何没收到任何消息,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想做什么?”

温安冷笑,“没收到消息,却利用了我的布置,设计怀王离京。”

需知,不论是华州布置,还是暗卫所在,除他之外,就只有一人清楚,哪怕温国公都不尽知。

卫依依! 她背叛他。

温安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倏然起身往外走去,江护连忙跟上,又吩咐人备马车。

马蹄踩在地上,雨水飞溅,朝卫府奔去。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卫府角门,温安坐在马车里,神情冷然。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暗卫才折了回来。

“人呢?”温安低声问。

暗卫抿了抿唇,“卫姑娘不在,但留了话给主子。”

“说。”

“所奉一主,各尽其力,主子若不虞,便去…三皇子府。”

江护以及暗卫都身披衰衣斗笠候在车厢旁,暗夜中,几人满身肃杀,极其骇人。

好半晌过去,温安声音才再次响起,咬着牙说,“去…三皇子府。”

今夜长街,马车哒哒夹杂雨声不断。

温安到三皇子府时,早有人候在那里,就等迎接他的到来。

“温世子,快里面请,殿下等候多时了。”

温安跟着那太监绕过前庭,往后院走去。

江护在旁撑着油伞,小声说,“世子爷,不太对劲,三皇子接见外男,应都是在书房或前庭才对。”

在后院接见,委实荒缪。

温安目光落在那小太监身上一瞬,冷笑,“他可没那脑子能预算我会来此。”

以及设计怀王离京,恐怕都是受人指点。

江护怔了怔,旋即睁大了眼睛,“是…”

温安眸子阴沉沉的,没再说话,不多时,就被那小太监带到了一处院落前,雨势滂沱,温安眯着眸子看了那块牌匾许久。

“秋依院。”

“温世子,三皇子就在里面,请吧。”小太监弯腰说道。

温安收回视线,脸色却隐隐发青,抬步走了进去。

能住在后院,且挂如此牌匾的,应是三皇子侧妃规制的住所。

一眼望去,院中竟无一个丫鬟婆子,只一处亮着灯火,应是书房所在,温安走过去轻叩了叩房门。

却并无人发话,只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斥了一句讨厌。

温安手背,颈间刹那青筋暴起,倏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啊—”

一道娇娇女声,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往男人怀中钻。

她本就坐在男人腿上,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裙摆因她的动作被撩起,露出了雪白长腿,她膝骨微勾起,不住的蹭着身下男人。

烛火摇晃,温安能清楚的瞧见那女子侧脸,以及她望过来那眼,充满了恨意与挑衅。

温安直直盯着那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二人,心中涌上浓浓阴戾杀意。

“世子爷。”江护从进门后就垂下了头,此时却倏然拽了拽温安衣袖。

温安垂下眸子,顺着江护视线看去,窗纸上,暗影浮动,院中有杀手!

沉默片刻,温安冲男人拱了拱手,“三皇子。”

“表哥,你终于来了,可是让本皇子好等,快坐。”

温安,“非礼勿视,臣,站着就好。”

三皇子故作尴尬,忙推开了怀中女子,“依依,表哥来了,还不快去换身衣服。”

卫依依意兴阑珊的点头,袅袅婷婷起身,与温安擦身而过时,她停留一瞬,鼻中似发出一声轻斥。

三皇子仿若不知,“表哥,快坐吧。”

温安走过去,却并未坐下,“今夜发生的事,殿下可知晓?”

三皇子挑了挑眉,“表哥说的是哪一桩?父皇重病,还是华州兵变?”

温安声音倏沉,“殿下,数年来,国公府为您大业,呕心沥血,倾力相助,您之所为,是否,寒了人心?”

三皇子笑容顿了顿,眼中有不虞,下一瞬却又绽放一个更大的笑容,“表哥,你可是为了卫小姐一事不高兴 ?”

三皇子叹了口气,“这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皇子并不是有意夺你所好,是卫小姐主动来求,称对本皇子倾心不已,只求侧妃之位。”

“她又是卫府嫡女,我怎好拒绝,只能勉为其难收了,本想着等以后再向你解释。”

三皇子起身走到温安身侧,拍了拍他肩膀,“男女之情,要的就是你情我愿,不然岂不失了乐趣,表哥可莫为了一个女人与我生嫌隙,大不了等事成之后,天下女子任你挑。”

三皇子眼底闪烁着兴奋,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安神情。

温安却是一脸平静,“正如殿下所言,一个女人而已,还不至臣念念不忘,臣问的,是华州之事?”

三皇子一怔,对温安反应有些失望。

门口却倏然响起一道阴沉沉女声,“看来,温世子是来向殿下兴师问罪的了?”

卫依依换了一身衣裙回来,刚巧听到了温安所言,一张小脸满是森冷,“主意都是我出的,与殿下无关,温世子要问罪,寻我就是。”

卫依依望着温安,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不想温安却只鄙薄的侧目撇了她一眼。

“殿下可知,华州,藏着什么秘密?”

三皇子,“知道啊,兵器嘛,依依都告诉我了,若非如此,本皇子还不知表哥竟如此…运筹帷幄呢!”

他身为皇子,被辅助的那个,却连家底都不知,岂不可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收了卫依依,来作贱温安。

“我所为,都是为了殿下。”温安咬着牙说。

三皇子一笑,“本皇子自然知晓,表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所以才一心想着你,表哥同那杂种斗的你死我活,本皇子都知晓,这次,本皇子就让那杂种有去无回,了却表哥心头大患。”

温安倏然抬眸,看着三皇子,“温周也去了华州?”

卫依依接口,“正是,殿下早就布置好了,定会把怀王同京武卫留在华州。”

温安眸子阴沉,“殿下几时动手?”

“明后两日。”三皇子十分自信。

守京城安危的京武卫走了,另两位皇子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这两日,还要有劳表哥同舅父了!”

温安,“此事,我父亲可知晓?”

三皇子点头,“我母妃会告诉舅父的。”

温安闻言其中有姑姑参与,才稍微放了心,“臣再问一句,殿下可确定怀王同京武卫离京,去了华州?”

三皇子微怔,看向了卫依依。

卫依依,“我确定,因为那里,有怀王命脉。”

温安不再言语,“那臣就先行告退了,诸般事宜,再与家父商议。”

三皇子笑了笑,“好,依依,送表哥。”

卫依依笑着点头,“温世子,请吧。”

二人走出书房,一路行至院外,温安冷冷开口,“雨势较大,卫姑娘留步,不必送了。”

卫依依扯了扯嘴角,“温世子如今,该唤我一句,侧妃娘娘。”

温安闻言,只侧了侧目,昔日柔情只余淡淡鄙薄,“那…侧妃娘娘可知,您方才衣裙裸露之行径,与那楼里以色侍人的妓子如出一辙。”

话落,温安抬步走人,今时,再看卫依依,他只有恶心,与往日对自己眼瞎的不堪。

“温安,你该死。”卫依依看着温安背影,恨的咬牙切齿。

她不懂,他看到她投送他人怀抱,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毕竟,他曾几次三番欲求,都被她拒绝了。

其实是自幼教养与所受礼数不同,在卫依依看来,方才对三皇子举动,无疑是妖娆,可对温安而言,便是楼里妓子都不会裸露至此,且还让别的男人瞧见。

侧妃?恐怕是痴人说梦,若三皇子当真想收了她,又怎会允许她衣衫不整,如此轻贱。

温安是男人,怎会不知男人想法。

可笑卫依依还洋洋得意,浑然不知三皇子根本是在作贱她。

江护知温安心情不好,一路都小心翼翼。

但其实,温安只是愤懑羞耻于曾经的眼瞎,想不通堂堂文官之首,怎会教养出如此下贱嫡女。

马车缓缓行驶,回了国公府,“世子爷,三皇子太过分了,他明知您同卫姑娘关系,还如此做。”江护还是忍不住愤怒说道。

温安淡淡说,“我之所为,在他看来,已超出了臣子本分,他是想敲打敲打国公府。”

……

宋薇浑浑噩噩睡了许久,只知有人喂她水,也有人喂她粥,却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宁叶看着手中汤药,再次询问,“姚姑娘,夫人喝这个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姚淑眼圈猩红,显然也精神不济,“算来你家公子已走了一日两夜了,药不喂也可。”

纵使等宋薇醒来,也已是追不上了。

宁叶松了口气,赶紧将药碗端了下去。

宁禾说,“姚姑娘,您都守了一日两夜了,就回去歇会儿吧,等夫人醒来,奴婢立即告诉您。”

姚淑看了眼宋薇,摇了摇头,“没有药物加持,她很快就该醒了。”

她坐在床沿,看着宋薇,轻声呢喃,“还好,他筹谋多时,留了生机予你。”

她不知该说宋薇幸运还是不幸,有温周那般情深的丈夫,却又形势所迫,难以携手。

宋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有前世,有今朝!

她梦到她去了华州,入目是血海尸山,她跪在地上,无助的翻找着尸体,寻找那个被她所累,却以命护她的男人。

转眼,又是她被卫依依,温安,所毒杀的前世。

“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亦难以承受,擅改命运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