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贵妃闻言捻着帕子掩唇轻笑一声，而后说道：“你且让年大将军给皇上递封陈情的折子上去，不外乎是历数忠心，求得宽恕。”
华贵妃闻言微微蹙眉，忧道：“可若是如此细数，只怕有炫耀功劳，震慑皇上之意。皇上和张廷玉那些个贼臣看了，恐怕更是会疑心哥哥功高震主。”
昭贵妃却是轻笑一声，对着华贵妃解释道：“这服药且还讲究个内服和外用呢，年大将军此事，自是也要从内外两头下手。”
昭贵妃此番话音刚落，颂芝便端来了一碗药汤，华贵妃瞧见满满一大碗乌黑的药汁子，她本就微蹙着眉头不由地更是深了几分。
不过华贵妃还是抬手接过了药碗，随后一饮而尽。
颂芝接过药碗，走离内室前对昭贵妃微微福了福身。
昭贵妃端起桌案上一盏温茶，浅浅抿了几口，而后出声说道：“虽说年氏一族在西北威名赫赫，可西北天高路远的，年大将军要做到可不只是让皇上和朝臣明白年氏一族这么多年的辛劳。
更是要让京城的百姓们知道，皇上若是没有年大将军，没有年氏一族，先不说能不能安邦定国，光是在九子夺嫡之时，皇上可否成事且还两说呢。且就是看月前敦郡王谋反一事，年大将军可是向皇上举证了，自是能证明年氏一族并无谋逆之心。平头百姓其实最是不在乎谁做皇帝，他们在乎的是安稳和富足。年氏一族究竟是如何，若是没有些朝臣的推手，百姓又岂能知道？”
华贵妃闻言自是明白了昭贵妃此番话的意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再是一意孤行，也不可置百姓民意于无物。就算哥哥再是罪大恶极，在民意的裹挟之下，皇上多少也该顾及着年氏一族多年来的苦劳。而先前百姓对于年氏一族的声讨，自是有那些官员的影子在其中。
“只是若当真这般做了，只怕皇上对哥哥，对我年家更是会容忍不得。”华贵妃忧道。
昭贵妃闻言却是嗔了华贵妃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年姐姐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吗。年氏一族如今这般境况，不先想着多保全些族人的性命，竟是还在为往后做谋算？”
华贵妃听完昭贵妃此话面上虽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却还是对着昭贵妃点了点头，出声说道：“只要年家能安然度过此劫，本宫和父亲先前答应你的自会如数奉上。”
昭贵妃闻言粲然一笑，望着华贵妃和在床榻旁的六阿哥福沛笑道：“这朝堂之事，说到底一切都在皇上许与不许之间，如今有年姐姐和六阿哥在，皇上终究会顾念几分情面的。皇上当年终究是在王府负了姐姐，皇上既是心中有愧，姐姐何不以此作为年氏安身立命之本？”
昭贵妃话毕，便从坐榻上起身，准备走离翊坤宫。
“时辰不早了，姐姐好生休养，妹妹就先回永寿宫了。”昭贵妃含笑对着华贵妃说道。
华贵妃闻声点了点头，微微蹙起的眉头映衬着华贵妃心中翻涌的思绪。
自皇上下旨贬谪年羹尧以后，年氏一族在朝中的境况宛如江河日下，从前去年府巴结的官员大都转投了隆科多。
而在朝堂上，各路言官对于年羹尧乃至年氏一族的攻讦也越发猖獗，整个前朝渐漫起一股枕戈待旦的声势。
可在京城之中，各处不起眼的武堂内，在巡视的武教头子正同下首扎着马步的年轻武生们说着，昔年从平头百姓之中走出来的大将军年羹尧的事迹。
再是随着武生们各自散了，京城之中关于年羹尧为大清征战多年劳苦功高的言论亦在暗流涌动着。
九月十四，这天张廷玉退朝以后回到了府上。
自月前皇上因为敦郡王谋逆一事受了太多言讦，在京城百姓中的风评也是陡转直下，张廷玉就特意着人注意着京城之中的风向。
“大人。”张廷玉甫一回府，管家便立刻上前将近日京城之中关于皇上对年羹尧卸磨杀驴，对年氏一族刻薄寡恩的流言禀报给了张廷玉。
张廷玉听完后，眉头紧锁。
此时已到了扳倒年氏一族的最后关头，那些同年羹尧结党营私的佞臣已悉数被拉下了马。
张廷玉独身坐在书房内深思了许久，皇上因着先前之事定是会对百姓非议万分忌惮。若年氏一族再度派人在百姓之中煽动言论，只怕皇上会因此投鼠忌器，可在此等紧要关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漏。
张廷玉暗下决心，定要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保全皇上的名声，又能将雄据西北功高震主的年氏一族彻底打落。
入夜后，柏溪收整了今日从前朝，从京城各处递来的情报，简要整合了一番，便立刻走进了永寿宫正殿同娘娘禀报。
“娘娘。”柏溪走进正殿后，恭敬道。
妲己坐在妆台前，由玉妍伺候着卸下钗环。妲己见柏溪走了进来，微扬了扬眉，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柏溪点了点头，附耳上前将今日朝中情势一一禀报。
妲己听完轻点了点头，而后对着柏溪吩咐道：“皇上既有让岳钟琪接替年羹尧的意思，且让薛景裴着人去接触着岳钟琪的长子岳濬。再派人在京中大肆宣扬年羹尧和隆科多的功绩，其中最是要以多加褒扬隆科多为主。”
“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可若当真如此，京城中关于年氏一族的消息可否会太过甚嚣尘上了些？”柏溪斟酌地问了一句。
妲己闻言轻笑一声，缓声说道：“年氏一族最近本就深陷入旋涡，本宫不过是再添了把火罢了。况且，皇上若再是听闻了京中那些褒扬隆科多年羹尧的消息，自是会动怒。不过皇上明白年氏一族虽有挟恩之意，可到底是只求自保。但咱们隆科多大人可就不一样了，本就如日中天着，怎的还这般宣扬名声？况且本宫要的就是一个再起不能的年氏，若是年氏一族还能轻易起复，本宫缘何要如此费心费力地谋得他们手上的兵权？”
见娘娘话毕，柏溪立刻颔首应了句：“奴婢愚笨。”
妲己轻笑着挥了挥手，吩咐了句：“且把事儿做齐全就是了。”
“是。”柏溪应声后，躬身退出了正殿。
这会儿玉妍也已经给自家娘娘梳理齐整了，玉妍便上前搀着自家娘娘去看了看五阿哥。
妲己看完弘煜回到寝殿后，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对玉妍问道：“本宫月前让父亲挑一位举人，如今可有眉目？”
“大人早前便寻了好几位家世清白的举人，不过为人品行却还需要时间相看，不过想来也不会太久。”玉妍低着头给妲己轻轻按着摩，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