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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父一直吊着一口气,见到季遇礼等人来了之后,每个人都嘱托了几句。

对季遇礼,他说:“儿啊,你还真是有出息了。娶了人,买了房,买了车,养了子,养了女。以后要踏踏实实做人啊。爸没能力,没给你留下什么,死之前还要花你这么多钱,你别恨爸啊。”

季遇礼哭着回答:“爸,我不恨你,你对我很好,儿有出息,不用你帮衬。只是儿没让你享到福啊。”

季父欣慰地点点头,还开了个玩笑,“那你以后多给我烧点东西,我在下面享福也是一样的。”

接着他把头转向了许慕白,对许慕白,他说:“儿啊,你命苦,但遇礼是个好人,会好好对你的,你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家和万事兴啊。你妈那时候凶你,你别怪你妈。要是实在恨,你就恨我吧。两男人在一起过日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爸,你爱不爱遇礼啊?”

“爱,爱,非常爱。”许慕白点着头,哭着回答。

季父又看向许单,对许单,他说:“孙女呦,你啊,喜欢看书,这是好事,只是爷爷怕你忽视了家人,你考虑的太多,放下一点,心空空的,人也轻松。”

“嗯……”许单和季父关系很好,她还记得书店里季父为她出头,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爱。现在季父要死了,她要失去一个爱她的人了,所以哭的也像个泪人。

季逸安是在场唯一一个没哭的,他似乎对死亡没什么感觉,或许他还理解不了死亡。

“孙子啊。你淘气,爷爷对你没什么要求,你啊,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了。你爸爸爹爹要是打你了,你就到爷爷坟前说,你看你爷爷不收拾他俩这崽子。”季父伸出手摸了摸季逸安的小脑袋。

“好。”季逸安点点头,站到了一边。

最后,季父看向了季母,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他没什么需要嘱托季母的,一直以来都是季母在照顾他,想必他死了,季母也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不舍啊。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最终,那些想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言语汇成了一句话:“别哭,你一哭就不好看了。”

“老娘就知道,你果然嫌老娘丑。”季母暼过了脸,“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还敢嫌弃老娘了。”

季母一直很强势,她这么说只是不愿意让季父担心,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季父看到她哭的样子。

“那我就真的不让你看见喽。”季父笑着开玩笑。

“嗯。”

“好。”季父最后摸了摸季母的头顶,笑着走了。

告别是一瞬间的事,剩下的人接受是一辈子的事。

手臂缓缓垂落,季母猛然回头,心在一瞬间空了一块。

她没哭了,季父说她一哭就不好看了,所以她不能哭。

季遇礼许慕白许单三人哭的更凶了。季逸安只是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二十分。

…………

医院下达了死亡证明,一张比羽毛还轻的白纸宣告了一个人的死亡。

遗体被拉去了殡仪馆,停灵三日是必须的。

季母操办一切,管理着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她没时间哭泣,只要人忙起来,就没空悲伤。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季父化了妆,剔除了些许死意。季父躺在棺材里,和睡着了没两样。

还记得吗?季父和季母私奔了,他俩没亲戚,除了停灵第一日有几个邻居来探望,整个殡仪馆大堂冷清的可怕。

季母想忙,忙完第一天就没事给她忙了。她站在棺材边,久久伫立,看着棺材里毫无生机的季父。

就像是她常坐在床边守着一样,她现在也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说,季父会不会突然醒来?

不可能了,没有假死的可能,季父永远也不可能醒来了。

除了季逸安的三人都很伤心,哭了一次又一次,季母却不能哭,她一哭就不好看了,季父的魂看到了会嫌弃她的。

季逸安凑了过来,把手伸进了棺材,冰冷的触感。

季逸安觉得这比他吃过的所有冰棍加起来还要冷。

“奶奶,爷爷要这样躺到什么时候?”

“他啊,要躺到永远吧。”

“永远是多久?”

“奶奶也不知道。”

“那爷爷醒不过来了吗?”

“也许吧。”季母摸摸季逸安的头,“乖孙,晚上十点了,你快去睡觉吧。”

“那奶奶你呢?”

“奶奶再陪陪你爷爷。”季母拍拍季逸安的背,送走了季逸安,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

季母忽然呼出了一口气,像是释然,又像是解脱。再忙完两天就可以不用忙了,可以轻松地安享晚年啦。

季母好像突然感受不到悲伤了,遇见什么事都只觉得淡然。

她很难入睡,为什么呢?明明已经不用再等季父苏醒了,为什么睡不着?

明明自己已经很累了,为什么眼皮还是不肯闭上?

为什么自己只想站在季父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两天后季父就要被送去火葬场啦。

季母在一天之内老了几岁,身躯佝偻着,像是要蜷缩进皱纹里。

季母连续通宵了两天,在停灵的第三天中午,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太累了,可她不想休息。

回过神再往棺材里看去,季父和死时没什么两样。

可突然,季母看到季父的手指跳动了一下。

这一下死死抓住了季母的眼球。季母死盯着季父的手指,看了很久很久,眼睛干涩难耐才眨一下眼,季父仍是那副安祥的模样。

“怎么可能。”季母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季母安慰着自己。医院已经明确给了季父的死亡证明,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可能复生。

季母这两天也累,时不时还会耳鸣。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休息了。”季母看向了门外,那里停着一辆车,车上下来了几个穿黑衣的男人。

火葬场的人来接季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