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那名在家中住了许久的老者便向穆家家主请辞,临行前,凭空老了许多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对站在父亲身旁的女孩缓声道:
“昨日之日不可留,汝与其之缘,就如同老朽与尔之缘,非生死关头,将不再有牵连,
老朽不日便会身故,但尔等……却说不准哪日便会再见,届时,便是其偿还恩情之时。”
一番话,说的穆家所有人云里雾里,唯有年仅六岁的女孩,重重点了点头,而后又脆生生道:
“老人家,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帮我带句话,我不要她报答,希望她一直好好的。”
“倒是要让小友失望了,老朽……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着,也不管几人的神色如何,自顾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也直到这时,穆家众人才发现了他的跛脚,穆家家主更是万分担忧。
不过一夜,原本还精神矍铄的恩人,不仅弯了背,还瘸了腿,这这这……莫不是他们家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唯有知道内情的小女娃,看着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时,忍不住惋惜地嘀咕:
“可惜小染并没有见到老先生,不然肯定会收回先前说老先生是流氓的不敬之语。”
“扑通!”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边刚嘀咕完,那边一瘸一拐的小老头就摔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的,好不可怜。
***
穆浅染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一扭头,便看到床前坐着一颗奶团子。
小家伙坐姿端正,手里的笔杆子正随着手腕移动,可以说,除了时不时用衣角抹眼泪外,看着与平时无异。
“子修。”穆浅染的声音很轻。
听觉灵敏的小家伙“噌”地一下就转过身,看到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的老父亲时,眼泪瞬间“哗哗”地流。
“爹爹~~~~~~”
惨兮兮的奶团子一边哭喊一边朝穆浅染爬来,脸上有泪水,也有不小心混在衣角的墨水,看着很是滑稽。
穆浅染有些心酸地摸摸小家伙的脑门,笑道:“爹爹有点渴。”
于是下一秒,悲伤逆流成河的奶团子就抽抽噎噎去给自家爹爹倒了一杯水。
一直候在屋内的飞星等人也立马忙活了起来,灶上一直温着的白粥被端了进来,一同摆上圆桌的,还有几道精致的小菜。
“先生,您先用些膳食垫垫。”
纤云收回把脉的手,脸上的担忧消退了许多,缓声劝道。
穆浅染就着小家伙高举着的手喝了几口茶润嗓子后,便在几人的搀扶下坐上了圆桌。
一面用膳,一面问几人:“玄一呢?”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下一秒,已经不哭了的奶团子便理直气壮道:“崽崽把他们关进丢瓜皮的坑里了!”
显然,小家伙是将自家爹爹昏迷的罪名安到了几人头上,没办法,谁让穆浅染那么巧,就是在拿到那张奇奇怪怪的纸后晕的呢?
“嗯,谢谢崽崽。”穆浅染笑着给陪着他吃宵夜的奶团子夹了一片菜叶子,笑道,“但爹爹晕倒其实和他们没有关系……”
“有关系!”奶团子气鼓鼓的,“他们坏!害爹爹!”
穆浅染闻言,一时间竟是有些沉默,说实话,这次她是有些感谢玄一的,若不是那本手札和折纸,那段消失的记忆,她怕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当年她从医院醒来后,就一问三不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办公室内,不知道是怎么着火的,更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火场。
好在,后来经过专业人员的现场勘察,确认是因电器老旧引起的火灾,不然怕是会认为是她玩火自焚了。
再一想到当年那个国师说的“非生死关头,将不再有牵连”,心里便猜测,原主……
也就是染染,应是早在被灌了药后撞到头后,神识便离了体。
而之所以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进来,想来是当时身体还十分健康,直到那一日,熬夜后一不小心起猛了,才成功接替了染染的身体。
至于她自己……她估摸着,要么是猝死了,要么是磕到头昏迷了,所以很有可能——染染变成了自己?
虽然不确定,但穆浅染还是希望自己猜对了,国师那小老头不是说了,再有牵连之时,便是自己偿还染染救命恩情之日?
就是这个什么“匡国济时”的重担……总觉得是那个老国师的算计。
当然,眼下这个不是重点,已经发生的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不必再过多缅怀,做好当下才是要紧。
于是她对自家好大儿道:“不是的,爹爹其实还要感谢他们,因为他们,爹爹把很久之前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记起来了。
只是事情太多了,爹爹又太累了,所以才晕倒了,崽崽还记得爹爹说的……”
“崽崽记得。”小家伙有些不开心,“不迁怒,不贰过……但是崽崽就是很生气!”
“那这样,待会儿让崽崽打他们的屁股出气。”
“才不要~”小家伙又立马傲娇起来,“咱可不是什么人的屁屁都打的。”多累吖!
……
如此,好说歹说,被关了小半天的玄一等人,终于被钟叔带人从蛇坑里救了出来。
可怜本就旧疾未愈的玄一,出来时在玄二的背上一边吐血一边吃药,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归西的破碎感。
对此,钟叔等人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想想几个时辰前,他们才是被关在坑里的阶下囚。
对于小家伙的这个报复举动,穆浅染也给了一个大家面上都过得去的理由:
“虽尔等先前所为是遵循太上皇遗愿,但此前钟叔等人在此受的委屈,终究是要有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