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师父、师兄送出门,天际已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才踏入院中,葛老挥了挥,大声道:“莫要送了,回去歇着。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来。你瘦了许多,叫盛家给你做好的吃。没有力气,怎么救人。”
我站住脚,小声称是。心知他这是嚷给立在一旁的杏儿听的。
晚间果然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便让千越、舟屿陪我用饭。
她们是江湖人,没有那么多尊卑规矩,吃得津津有味。
连带我也不知不觉多吃了一些。
掌灯时分,连枝与灵卉一起来了。
两人双眼通红,显然是抱头痛哭过的,在我面前却要强作无事。
我没有拆穿,静静听着她们禀报。
回春堂遭此劫难,季善安带领几位得力的掌柜在堂中料理后事。知府下令不许围观,派了人在门前守着。场面虽乱,但也无人闹事。
昨晚受难之人,大多寻得亲属,唯独顾明彰无人来接。
共事多年,我这才知道他无依无靠。家中只剩他自己,房屋早已破败。曾几何时,他或许已将回春堂当做自己的家。他是在家中遇害。
“既如此,那便以我亲友之名,为他收敛吧。”我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是。”连枝应道,“他生前也常说,姑娘帮他信他,胜过旁人。”
我垂眸,强按下心里的悲伤,没有接话。心中犹如死水,生怕引起一丝涟漪。
沉默了一会儿,连枝继续说道,昨晚之事,惨绝人寰,惊动四邻。府衙一早便贴出告示,称是城外流窜的匪贼作案,大将军连夜抓捕,平乱有功。其中一字也没有提起苗人和蓝凤秋,大有包庇之意。
是以,不明真相的路人猜测,是枭记树大招风,加之我孤儿寡母,才招此横祸。
我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真是没有天理。”连枝忿忿不平,“蓝凤秋这般作恶,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会的。”我坐在软榻上,脊背挺得笔直,“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灵卉咬牙附和,“多行不义必自毙!她绝不会有好下场。”
继而说到我让她近来准备的事。
灵卉桩桩件件条理清晰,皆有着落。
我放心不少,又问秦兴林可有消息。
连枝道:“蓝凤秋被抓回去以后,只是禁足。”
这在我意料之中。
她想了想,又道:“秦公子还说,怡贵妃召见了几位世家公子,有替萱乐公主相看的意思。吕大人撞了个正着,场面有些尴尬。两人出去以后,不欢而散。”
灵卉听得云里雾里,“这姓秦的,为何将吕大人的消息告诉姑娘?”
我无甚可瞒,点到为止。
连枝撇了撇嘴,“我老早就看出他对小姐别有用心。”
“那可真是太好了。”灵卉却眼见得开心,“虽说吕大人与萱乐公主纠缠不清,但只要能解决明白彻底了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不知吕大人在民间的名声有多响亮,比在寿城还要响亮得多。越往远处,夸奖他的声音越多,他的改革让许多人有了农田,有了活路。”
“是吗?”心中仿佛照进一丝曙光,我与有荣焉,“真该让他也听听。”
灵卉生怕我不信似的,又说了路上的许多见闻,听得我油然起敬。
“虽说不该这样比,”灵卉道,“但他确实比荣相更有谋略和远见。”
聊了一会儿,灵卉忽然道:“姑娘,苗国使团明日就要入城了,可有什么安排?赫连裔身边的人,要撤走吗?”
我望了盛青山一眼,有些犹豫,“先别撤,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