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知道他即将代替萧景宸踏上征程,宫宴上的那杯酒,我会喝的。
宫宴过后,朝野上下共迎休沐。
盛青山犹如人间蒸发,一直没有出现。
若不是云洲偶尔提起他,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病了。
正月初十,百官重返金銮殿。
新年首朝,一道惊雷就在寿城的上空炸响——
我朝即将要对蕨开战。
究其原因,是萧景宸拒绝了蕨国公主的联姻之请。
而盛青山即将挂帅出征。
众所周知,萧景宸曾在蕨连屠十城,无论是起因还是士气,此次都该由他挂帅。
但再三确认,圣旨已下,领兵的确是盛青山。
事出反常,城中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很快便有人传说是盛青山主动请缨。
上了战场,刀剑无情。
即便是武将,也不愿轻易涉险。
何况,朝中又不是无人可用。
议来论去,盛青山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其中,有识之士言:此番出征,虽是因萧景宸而起,但陛下、乃至其他皇子,恐怕都不愿他再次出征。今非昔比,如今他与太子在朝中的威望,已然不相上下。倘若再立大功,会引起局势动荡。
况且,此番征战,意在征服。需得深入蕨国腹地,其艰险可想而知。萧景宸贵为长皇子,且是越来越被器重的长皇子,皇帝岂会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冒这样的险。哪怕凯旋后居功至伟,也不能见利忘危。
如此说来,盛青山并非真的“主动请缨”,更像是遵从圣意。
这世上有人清醒,就有人糊涂。
更不乏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茶楼酒肆间,更少不了那些爱听风月故事的闲人。将盛青山与我的往事重提,添油加醋地说他是因为情场失意。
“你们是不知道,那宫宴上,他两眼就没离开过她。”
“又是手炉,又是披帛,又是软垫,恨不得自己揽在怀里疼了。”
“嗐,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家现在是吕夫人。再疼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往那吕伯渊的怀里钻。”
“可不是嘛,听说两人毫无顾忌,当着众人又搂又亲,将大将军气得脸都黑了。和谁都喝三盏。”
“谁不知道他是海量,宫宴却是醉着回去的。”
“能不醉吗?我听说他去给两人敬酒,夫人连酒都没抬。”
“人家有恃无恐。不然堂堂骠骑大将军,凭什么给他们敬酒。那可是盛青山啊,从前狂得很,除了太子,几位皇子都未必敬的,为了去见一面,还要屈尊降贵去给吕伯渊敬酒。要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次出征,怕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楼下的议论如浪潮般涌来,好像人人都见过盛青山为情失意的模样。但他哪里就是那样感情用事、没有分寸的人。
“哈哈哈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秦兴林一边为我斟茶,一边笑着打趣道,“待你空闲,得好好给我讲讲你和盛青山的事儿。最近听得上瘾,我买了好多你们的话本。若不是怕你恼了,真想编个话本在楼下讲讲,生意一定更好。”
秦兴林今日身着一袭蓝底红花的锦袍,头顶镶嵌着玛瑙的雕花金冠。新的一年,依然是俊逸非凡,风流倜傥。
只是长了张话唠的嘴。
我白他一眼,“在这寿城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莫耍贫嘴,我托你的事,可查出来了?”
秦兴林支着下巴,递来一卷纸筒,“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有关于你的消息,都会直接送去给他。你和盛青山的事儿,我跟楼下那些人知道的差不多。”说着,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上面,是当年经手吴家案件的官员名录。时间仓促,只查到了这么多。具体内情,如何成事,时隔多年,恐怕不太好查。”
我径直打开纸筒,快速浏览一遍,将姓名记下后立即焚毁。
“可我必须得查。”我指尖摩挲杯沿,语气温和而坚定,“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一个答案。当年,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是幕后指使?”
秦兴林审视着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怎么?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吴家?”
我默然,我怎么会不怕呢。
前车可鉴,怀璧其罪。枭记如今已经势不可挡。借着庆功宴的东风,背靠吕伯渊这棵大树,又有萧景宸、盛青山的护航,无论是官员还是同行,无不退避三舍。即便我无意利用商会,商会依然会为我推波助澜。他们主动为枭记牵线引路,便可以以我为头阵,顺水推舟。连我自己偶尔也会觉得,枭记像一头随时都会失去控制的猛兽。
他注视着我,良久,才幽幽说道:“你倒有些警觉。我虽还没有细查,但听说吴家当时的财富,令人咋舌。说他富可敌国,也不夸张。但这样的大案,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就像是被人按在水底,连水花也没翻起,大抵走个流程就结了。确实蹊跷。”
言毕,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的枭记,用不了几年,恐怕与他不相上下。”
经他提醒,我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放心。”秦兴林见状,向我投来一个安心的笑容,“虽不知你为何突然对此事上心,但我最近闲来无事,难得有点兴趣,会帮你查下去的。再说,你将暗网并入我们,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