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铿锵有力,直击肺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从前不论战功几何,哪怕就是把命拼上,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惯例,乃至所有人都已习惯,甚至觉得合理。
那一本本功劳簿上所记下的名字,往往是有权的,有势的,而真正流过血,拼过命的名字,从来无人知晓。
可现在,那个机会好像来了,真正改命的机会。
“娘的!干了!”瘸腿马夫率先出声。
“本来就他娘的烂命一条,只要有的拼,死了算个球!”高壮马夫附和道。
“对!以前是没的拼,现在有的拼,为何不拼!”
“干了!”
“干了!!”
一时间,周边马夫相继附和,不论是谁,眼底间皆浮上死意。命,只有一条,可若能以此为全家老小争个安稳,无人不愿。
“去几个人,叫上守在其他三门的弟兄,有愿意干的,各自背上坛火油,南门下集合!”说罢,鲁搏一把拎上坛火油,果断向城下走去。
黄昏渐落,夜幕来袭
城外观战台之上,奴尔干依旧稳稳站在原地。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墨麒麟大纛,此时的他彻底阴沉了下去。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光是肉眼所及便倒下去不下三万余兵,且厮杀仍在继续,并未消减半分。
一名披着破烂铁甲的中年将领大步跑来,于台下抱拳大喝“大帅!敌骑冲杀太盛!还请大帅避其锋芒,先行回撤后方!”
“本帅避他锋芒?”奴尔干似是有些被气笑,怒声厉喝“我十八万大军!十八万大军!难道还挡不住那区区数千敌骑么!”
“本帅就站在这儿!那群墨骑若杀至本帅三百步内,全军千长以上武官,皆斩!”
“是,是!”中年将领转身就走,不敢再停留分毫。
至于眼下还是不是当初麾师而来的十八万大军,这个问题被他深深压在了心中。
或许还有十一二万,或许已经不足十万之众,这些或许显然已不重要,至少对于观战台上的那道身影而言,确是如此。
冲杀依旧,杀伐滔天。
铁蹄的沉闷,刀兵的碰撞,面对面的嘶吼,响彻于整片战场。
无人知道冲出城门的近七千不祥骑还剩下多少,但那面墨麒麟大纛却始终不曾倒下,甚至不曾倾斜半分。
狮狂猩红着双眼,鲜血同口水混合在一起,顺着嘴角淌下。
他死死扛着纛杆,周边近百不祥骑组阵成圆,从始至终不曾有一名敌兵靠近墨纛。
战马依旧昂首,兵锋依旧锐利,冲杀之势从不曾减缓。
墨书彻底杀红了眼,血眸死死盯着前方那面竖立在观战台上的敌纛,一杆血枪杀伐滔天,沿途冲杀毙敌不下百余人。
“侯爷!敌军包过来了!”南川放声大吼,手中陌刀尽染敌血,挥刀从未间断。
富大海快马奔来,大吼道“书哥!右翼的敌军也包过来了!”
“侯爷!那支斩骑迂回绕后,正在向我军杀来!”沈知安大声提醒。
墨书回眸扫了眼后方,神情厉如鬼“老残!三军槊手向我靠拢,给老子踏平敌统大营!”
“得令!”狮狂毫不犹豫,奋力从后腰掏出那只残耳随身携带的号角,随即仰头吹响。
号声起,分布于左右的不祥槊手应声调转马头,集中墨纛所在。
近两千名槊手宛若一杆巨形马槊,破盾碎甲,所向披靡,狂奔杀向远处那面敌军大纛。
敌阵内
血甲将领手持大斧,厉声嘶吼“拦住!给本将拦住!!!”
“斩不断!那马腿有甲护着,斩不断啊!!”年轻兵卒奔溃大喊,转瞬间便被一柄血槊洞穿肺腑。
“啊!啊!!”一年轻盾兵疯狂怒吼,向前大步冲上。可不过下一息,便葬身于铁蹄之下。
“组阵!组阵!!”血甲将领大喝。
伴随着大喝落下,千余盾兵纷纷将盾插入积雪。
两名步卒同时上前,先是往盾外浇上火油,待引燃后立马左右顶住铁盾,三人一盾,拼死顶盾。
又千余盾兵组阵于前排盾阵后,同样三人一盾,以此反复,不过顷刻间便组出整整五道盾阵,每一道,皆千余烈火大盾。
看着那即将冲杀而来的铁骑,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铁蹄渐近,杀伐渐怖,众多目光下,一身披麒麟血甲,手持九尺血枪的策马身影一跃而起,战马昂首嘶鸣,跃身跳过两道火盾阵。
半空中,墨书一枪挑飞前方火盾,战马稳稳落于空地,前蹄瞬间踩死数名敌兵。
“杀!!”墨书双手握枪,跨下追月怡然不惧,每每快要撞上火盾时,便会被血枪及时挑飞。
马槊阵紧随其后,近两千杆马槊抵镫下沉,狂奔的强大作用下,铁盾宛若豆腐,一击即碎。
期间无一匹战马葬身火海,甚至不等碰到火盾,便会被那一丈余长的马槊所挑飞。
富大海疯狂挥动战刀,同时目光看向不远处观战台上的那道身影“老杂碎!有种别跑!等爷爷前来取你的狗头!!”
墨书血眸一凝,随即高举血枪,右臂青筋暴起,赫然掷出血枪,杀向观战台上的那道身影。
三百多步,甚至寻常军弓都射不出三百多步,而眼下这杆血枪却极其凌厉,威势不曾减缓半分。
观战台上,奴尔干暴怒不已,可刚欲出声的他眉头猛然一紧。
哪怕黑夜已至,但借着附近火光,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下方极速射来的那抹森寒。
“护...”一个字,甚至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奴尔干愣愣低下了头,看着那杆已经穿胸而过的血枪,整个人再无身息,一头栽向台下。
“大帅!大帅!“
“大帅战死!大帅战死了!!”
敌营顿时陷入混乱,一传十,十传百,百千千,不过片刻间,奴尔干战死的消息传遍大军内外。
军心涣散,士气低迷,观战台周边敌兵皆无心再战。
只有处在外围的敌军还在不断向内攻杀,无人相信奴尔干战死,那面大纛旗依旧稳稳立于观战台之上,只此一点,便足以杜绝一切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