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凉鸣金收兵,萧彧他们不光守住了茶马关,更是夺回了关道口。
萧彧带着程将军等人在关道口的城墙上巡视,众人皆是满脸欣喜。
暴雪在茶马关不停地下,而关道口这方却天色明艳。
城墙有几处破损,是今日杨清颂带人攻入时破坏的,此时正有将士在修复。
而关道口外是护城河,河对面便是西凉,此时西凉军已撤退到几里以外的山脚下。从城墙望去,他们正在休整。
杨清颂登上城墙,汇报伤亡情况:“我军死六千二百七十四人,伤一万八千余人,其中重伤者达九千六百人。”
“将伤员全部转移到关道口这治疗,如军中大夫不够,立即向西境增派人手过来。”萧彧转过身,看着他。
眼前的杨清颂脸色如常,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原本是烈火军的千户之子,从小便跟着烈火军在西境守护边关,此次前来,一半是他自己的心愿,另外一半,则是他父亲的。
两日前,他收到萧彧的急信,让他带领三万烈火军前往关道口,趁西凉军大举入侵茶马关时夺回关道口。
而他在刀片山巡视时发现,关道口易守难攻,而西凉又对进攻茶马关势在必得,所以只留了一万兵力留守关道口。
而杨清颂所带的这支烈火军擅突袭,当即下令一万将士增援茶马关,从后包围西凉军,而他带着两万将士突袭关道口。
正是他的这一举动,令茶马关的西凉军孤立无援,撤退困难。
他看在着眼前算无遗策的萧彧,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立即开口:“末将前来支援时已带了二十余名军中大夫前来,此时人手足够,请殿下放心!”
“好。”萧彧认可地看着他,问:“西凉军死伤如何?”
“西凉军死五万九千余人。”
没有伤者,那些倒地不起的,全部被后方巡视的将士一刀杀了。
众将士闻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这一夜,杀了西凉近六万兵力,还将他们赶回了西凉境内,实属大胜。
萧彧看着河对岸休整的西凉军,再次开口:“派一万将士在茶马关巡视,如有状况,立马来报。”
“是。”一副将领命退了下去。
然后,他看向关道口前的护城河边,那里原本设立了一道尖木制的阻碍障,但西凉此前为了能方便进入关道口,早已破坏。
“传令下去,立即派两万将士入山砍木,重新将这道屏障建起来,越快越好。”
“是,末将立即去办。”又一副将领命退了下去。
一条护城河、一道屏障、一座厚实的城墙再加上坚守的将士,从此西凉若想再犯,更是难上加难。
而萧彧,也不会让两年前关道口被夺的事再次发生,他再次开口:“其余的将士,全部转移至关道口休整。”
西凉军在几里外休整,但他们再攻的机会不大,毕竟损失惨重,也失去了关道口这重要的关口。
而关道口这边,气候比茶马关内要好上许多,在这休整,有利于将士们身体的恢复。
随着副将一个个领命而去,城墙上只余萧彧、程将军和杨清颂三人。
“殿下此招,不仅守住了茶马关,更是夺回关道口,招招致命、连环追击,实在令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程将军言重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时的情形,他们是必须要守住茶马关的。
但仅仅守住茶马关,是无法阻挡西凉人再次进犯。
这次,刚好烈火大军前往西境,而他则根据地形优势,引敌入内。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占了。
如果这都不能取胜,他日西凉增援而来,若想夺回关道口,便困难重重。
“不得不说,这虽是一盘险棋,但殿下都走对了。”
尤其是萧彧策马持枪奔往战场厮杀时,更是让他由心里佩服这位年轻的将军。
而且,他还是大萧皇室的皇子,在战场上没有任何畏惧,杀了一个又一个西凉的副将,让他们的军心摇摇欲坠。
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退西凉军,占领关道口。
萧彧从容不迫道:“程将军带兵多年,我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要向程将军请教的,他日,望将军不要嫌弃。”
“哈哈哈哈!”程将军哈哈大笑,转而看向杨清颂:“这位将军,有点眼熟啊!”
“我乃杨清颂,为烈火军副总兵,负责烈火军游兵营。”杨清颂看着他,不卑不亢道:“家父杨河,曾是烈火军的千户,驻守过西境。”
“杨河?”程将军思绪闪过,随即道:“我记得,很喜欢做木刻的那位将士,难怪看你熟,原来长得像你父亲。以前啊,只要闲下来,你父亲就在一旁做木刻,送给大家,尤其是做给阿清。”
“是的,我父亲以前喜欢做木刻,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就没再做了。”
听到那个名字,萧彧眉心微微动了动,看了过去。
程将军也看着他,继续道:“杨千户做的木刻可真是惟妙惟肖,那小姑娘喜欢得很啊!”
“将军过奖了!”杨清颂看了眼萧彧,随即道:“末将还要去巡视,便先行退下了。”
“嗯,去吧。”萧彧说着,转身望向刀片山。
茶马关群山环绕,唯独刀片山突兀而出,更显孤独。
不知为何,萧彧觉得自己就像这刀片山,虽然方打了一场胜仗,但内心凄凉。
“殿下,西凉军虽不会再轻易攻打进来,但是现如今河边屏障尚未修复完毕,我等还是得在这里再观察一段时间,待这屏障修复完毕、西凉退军,我们再定接下来驻守关道口的情况,你看如何?”
程将军的话,打断了萧彧的思绪,他点头同意。
程将军的想法,他是赞成的。
只是此次大战,死伤大多是程将军所带领的将士,虽然胜了,但他心里,估计也很难受吧!
他看着程将军,郑重道:“大萧和西境的子民,都会记住那些为守卫边关而死去的弟兄们的。”
知道萧彧是在安慰自己,程将军眉眼闪动了一下,随即道:“自从叶将军之后,我和范将军驻守西境八年多了,这么些年来,为了守卫边关,不断有弟兄离去,也不断有新的弟兄进来,我们早已看透了生死。能用一死来扞卫边关,是值得的。”
将士在誓死守护边关,而那些为了欲望和权利的人,却完全不顾将士们的生死,轻易地出卖军情、甚至是布防图。
太后与萧炎一党,正是如斯。
萧彧看着他,转移了这沉重的话题:“叶将军在西境,还有人会记得他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程将军看着他,缓缓道:“叶将军在西境三十余载,那三十多年来,西凉从没一人踏足过西境。那时,这里的百姓生活虽不算富足,却完全没有受过战争的苦,安宁度过。这里的人,都很感激叶将军和叶夫人。”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会将叶茂之挂在嘴边。
程将军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之前在京都,没有人敢提起叶将军的名讳,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却没一人敢为他说话。可是在西境,没有任何人会认为叶将军会勾结西凉,大家都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只是西境离京都太远太远了,他们想要为叶将军说话,也传不过去。”
萧彧没有打断程将军,领着他往城墙另一边巡视而去。
“殿下可能不知道吧,当年叶将军一家被抄后,西境的百姓知道他们最后尸首异处,更无人收尸,所以他们在这里,为叶将军一家立了衣冠冢。每年清明和叶将军被杀的那几日,那山头排满了西境的百姓,都为祭奠叶将军一家而去。”
他自己每年清明也都会去,从没缺席过。
那场景,萧彧没有见过,而且也从未想到过。
原来在遥远的西境这方,会有那么多人记住叶将军一家,记住他们守护边关的恩情。
难怪她一心想要回来西境。
这些,她都是不知道的吧!
“待返回西境后,我也带你去祭奠他们,毕竟,那也是你的岳丈一家。”程将军说着,回头看他。
“好,那便有劳程将军了。”
那不仅是叶清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萧彧走下城墙,看着随处休息的将士,对着程将军道:“今日弟兄都累了,我看西凉人这几日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程将军你让下面的弟兄们好好休整休整,过几日我们看情况再进行换防。”
“好的,我会安排下去。”
“程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南下吗?”萧彧问。
程将军一愣,想起那日说的话,随即道:“先回京都,向皇上汇报此次夺回关道口一战,然后就休沐半年,休息休息,带家人南下走走,顺便为我那小女儿去买两块双面绣的手帕,让她高兴高兴。”
看着程将军脸上向往的神色,想着那苏州的人,他沉静道:“想要买到好的双面绣,得去苏州。”
“苏州?”似乎想到什么,程将军笑了。
“好,那我便听殿下的,去苏州。”
去那里买双面绣,去那里看一看当年那个小姑娘。
接下来的几日,护城河边的屏障修复完成,而对岸的那四万西凉军也在休整两日后退回了西凉境内。
据探子回报,由于西凉那位主将此次战役指挥不当,不仅死去近六万将士,更是丢失了关道口这一要塞,被西凉摄政王梁云锦贬去了其他地方,而目前也尚未有再次攻打大萧的意图。
萧彧留下杨清颂和一万将士继续驻守关道口后,随着程将军返回西境。
程将军此次战役后会返回京都,之后可能调往其他地方驻守。
而西境的另外一名范将军,由于此前受伤未好感染风寒,身体每况愈下,只等萧彧前来换防后辞官回乡,安享晚年。
范将军返京那日,很多西凉百姓前来送行,为这位驻守多年的老将军送去祝福。
萧彧也在这百姓的队伍中,看着此情此景,心下动容。
“殿下可知,以往每次叶将军回去,这里的百姓也会为叶将军一家送行的?”程将军看着萧彧,缓缓道:“那时,我只是随着父亲前来视察,见到过两次。当时我想,叶将军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有这个必要吗。后来,听说了叶将军在西境的付出后,就渐渐明白了。”
程将军说着,带萧彧往城中走去。
“西境土地贫乏,种植的农作物产量极低,是叶夫人从江南和长鸣山带来了一批人,在这里教百姓种植麦子,才让这里的粮食产量增高了起来。”程将军说着,指着远处的田野,道:“就是那些。”
萧彧抬头看去,远处的麦子已经泛黄,快要能收割了。
“殿下,到了!”
随着程将军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彧抬眼看去,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府邸,门匾上写着:叶府。
“这就是叶将军的府邸,现在还有一个老管家住在这里。”
说着,程将军上前,敲了敲门。
半晌,门内传来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位老者。
老者认识程将军,迎了上来。
程将军与老者说了几句话后,介绍了萧彧的身份:“这是宣王殿下,刚从京都而来,夺回关道口便是他的功劳。”
然后,他又介绍老者:“这是刘伯,叶家的管家,在这里住了三十余年了。”
介绍完后,程将军离去,给萧彧留下时间。
前段时间京都发生的事,刘伯早前就从程将军口中得知,知道了叶清尚在,也知道了她成亲后又和离。
刘伯看着萧彧,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迈着蹒跚的步伐,带着萧彧往屋内走去,开始向他介绍这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