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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疗养院占地一顷,徐晋在设计之初参考了后世的医院格局,一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座三层高小洋楼,这里又叫做主楼,内部分有不同的科室,比如“性病科”.“推拿科”.“杂症科”.“外伤科”等等。

传统中式建筑主要是土木结构,建造楼房多有不便,如果要想增加耐用性就得加多材料,但材料用太多之后又会导致实用面积大大缩水,就像许多宫殿一样,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进去之后才发现采光很差.极其阴暗,光那些粗壮的梁柱就要占好多面积。

因此,这座楼在建设之初综合了中西方建筑的优点,在关键结构上采用了石块.水泥.铁筋等材料,顶部开了一个天窗,各科室内的窗户上皆镶有一块淡色玻璃,在这一系列手段下,疗养院主楼内部相当的宽大.亮堂,头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大为吃惊。

大夏的玻璃行业尚处于起步阶段,纯色玻璃依然生产困难.制造不易,不过稍次一些的淡色玻璃成本就没那么高了,许多富人都会花钱买上几块装在自家的窗户上,这是当今很时髦的事情。

而这会,大厅内一名头戴方帽.身着青色布衣的老儒正昂首打量着楼宇内的陈设,他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

此人名叫宋应星,乃江西人士,万历年间中举后却六试不第,便断绝了考进士的想法.遂出仕,崇祯八年任袁州县学教谕,十一年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主管司法.刑名之事。

福建被大夏攻克后,当地的明廷官员除了个别逃走,大多很干脆的降了王师,有些甚至是主动开启城门,携官印.户册十里相迎,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人员宁折不弯,对这群岭南反贼没有什么好脸色。

宋应星便是属于这类人,他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学者,内心自然更认可大明正统,虽然朝廷如今江河日下.眼看就不行了,但忠君的想法却从未改变,故而在福建沦丧后,此人拒绝了大夏的招揽,打算隐居度过残生。

而他今日之所以来到南宁,这一切还得从个把月前说起。

那时,宋应星与老母隐居于闽赣边界的武夷山脉中,某日忽闻不远处喊杀声骤起,伴以铳炮齐鸣.刀剑碰撞之音,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南贼的军队正在围剿一支衣衫褴褛的流民,双方的数量都不多,加起来也就几百号人而已。

贼兵精于火器,这支流民自然不是对手,顷刻间便被火铳.小炮打的血肉横飞,只得跪地乞降,宋应星对南贼早有不满,现也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便找到了贼兵中的军官,后者乃卫戍军的一个标统,名叫李兴,两人随即发生了这么一段对话:

“将军,天下大乱民苦久矣,看这些流民的模样想必都是农户出身吧,鄙人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应该也是被逼无奈,还望贵军不要再造杀孽了。”

李兴见这清瘦老者说谈吐不凡,不卑不亢的模样异于常人,他便耐着性子讲了几句。

“老丈有所不知,此些人看似农户.实为匪贼也,平日在村庄里佯作种田务桑,遇见零星商队或落单行人便将其掳来残害,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这些事外人不知很正常,我劝老丈不要妄下结论。”

宋应星听罢有些尴尬,却仍硬着头皮道,“农民扮作匪盗固然可恨,但其中应有缘由,否则良善百姓又怎会轻易作伤天害理之事呢。”

李兴的脾气不错,若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发火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这老丈打量了片刻,缓缓露出冷笑:

“农民就都是好人了?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菩萨?佛祖?还是什么大鳝人?”

“我告诉你吧,你眼前这些所谓的.良善农民最他妈狡猾!也最会撒谎!尤善博人同情.装可怜!但私底下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吗,是捂不热的毒蛇!比真正的贼匪还坏!”

“哼!我们有两个弟兄巡山之时便被这群村民残害,就为了夺来火铳卖几两银子,老子真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歹人全部宰了!”

说到此处,李兴不禁虎目泛泪,咬着牙.拳头捏的嘎巴响,这汉子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又继续道:

“可老丈你看见了.我并没有这么做,如今将其擒住,也不过是打算交给监察院发落。”

宋应星总算是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一下他倒也不好说啥了,这些农户抢谁不好.抢到人家夏军头上了,纯属嫌命长。

也不看看对方是干啥出身的,论起打家劫舍.绑票勒索谁比得过人家。

即便如此,但他还是想反驳两句,“将军,可农家子化身盗匪,难道不是拜这乱世所赐吗?”

“一打仗,你们当兵的就焚毁民宅.烧掉庄稼,掠夺粮食.强征民夫.淫辱妇女,敢有反抗者当场斩杀,老百姓又能怎么办?”

李兴闻言哑然失笑,沉默片刻后淡淡道,“我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这两者之间的确有干系。”

“可这都是官犯的事,义军造的孽,跟大夏有何瓜葛?”

“你可听过我们夏军做这种勾当么,还是亲眼见过?”

宋应星被噎的说不出话,最终只得拱了拱手,羞愧的扭头离去,而今日的这番对话也不禁让这位年逾半百的老人陷入沉思。

人家说的没错,仔细想想那些事好像的确是朝廷的兵和流寇干的。

世人常说南贼凶残歹毒.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可没人能说出来,南贼究竟是怎么个“坏”法,又欺压.搜刮了哪些百姓。

再往深一点想想,宋应星发现说南贼坏的往往都是士绅官宦,而底层百姓却鲜有人持此看法,反而对其欢迎的很,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一刻,他长久以来的信念竟然有些动摇,如果忠的君.忠的朝廷非但不能让百姓过好,反而使天下黎庶水深火热,那么这种所谓的“忠”,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若按亚圣孟子的君轻民重思想,便属于妥妥的愚忠民贼了。

宋应星魂不守舍的几日里,老母却不幸染疾晕厥,乡野郎中把脉后说是因为太过操劳引起的痨症,之后给开了方子又抓了点草药,但郎中还是好心的告诉他,这种病症很难治好.还会传染,平日自己要当心一些。

另外,老太太年纪大了气血枯败,应是很难过这道坎,趁早准备后事吧。

几经打听,听闻岭南的新式医学非常厉害,能治愈许多杂症顽疾,为了治好老母宋应星只能抛却成见,主动与福建当地的大夏官员联系,欲打听具体详情以及医治费用等信息。

对方在上报后告诉他治病没问题,越王殿下亲自发的话,只要阁下肯在大夏出仕的话,南宁疗养院将会亲自为老太太诊疗,岭南正好有特效药,一应费用由他徐晋亲自报销。

宋应星听到出仕的条件后还有些犹豫,不过想起老母含辛茹苦的抚养自己.操劳半生却没享过福,也就一咬牙放下了心中的成见,最终踏上了大夏的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