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王后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整个人,一下变得暮气沉沉。
再不复往日的端庄威仪。
张嬷嬷端着参汤和菜肴上前,弯腰哄着她用膳。
“娘娘,您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先吃两口吧。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万一……”
“啊!”
玉王后惊恐地尖叫了一声,但见她脸上都是血。
床上也是。
而地上,张嬷嬷的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一圈,还维持着张嘴说话的模样,眼底一抹猝不及防的神色。
她被一剑砍得人头落地。
尸身倒下的前一刻,玉王后看到了张嬷嬷身后的玉王。
他手里的剑,尖锐的前端还在滴血。
玉王后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捂着自己染血的脸,身体抖成了筛子。
“你疯了吗!”
张嬷嬷是从玉王后还未出阁时便跟着伺候的老人了,后来玉王后进宫、为后、诞下公主,张嬷嬷便因为受玉王后重视,被派去照顾秦如珠。
这些年,玉王后最信任的便是张嬷嬷了。
可是刚刚,她就在玉王后眼前,被砍了头。
玉王看了眼手中滴血的剑,嘴角冷淡地勾了勾。
“不愧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一剑便砍了这恶奴的脑袋。
他还沾沾自喜,再两步走到玉王后跟前,伸手粗鲁地就将人拽下了床。
“啊——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脚踩在地上黏稠的血时,玉王后险些晕过去,她的中衣衣摆都泡在了血水中,整个人狼狈又不堪。
因为玉王粗鲁的动作,她膝盖着地,磕得她吸了口气。
玉王拽着玉王后的手腕,压根不在意她疼不疼,径自将人往外拖。
“做什么?做王后素来最擅长之事——”
将衣冠不整的玉王后拖出殿外,玉王神情冷漠残忍得犹如被附身了一般,令玉王后惊惧陌生。
“仗势欺人、为自保舍身边人这事,还是王后教孤的。”
玉王说着,朝玉王后阴恻恻一笑,然后便一路拽着她,去了敏嫔的寝宫。
秦歆还在外边,宫人为秦歆支了张躺椅,她便坐在那,喝茶吃点心——一路上是没怎么吃好,现在能吃点好的就赶紧的。
指不定最近能赶上玉国王位易主的大事,就不太有机会大吃大喝了。
万一老登“不幸”驾鹤西去,她总得装装样子,少吃两口。
正想着,外边就传来嘈杂声。
玉王后嗓子都喊劈了的“我不去,放开我”,以及玉王那宛如机器设定一般的“呵呵”冷笑声。
这对癫公癫婆怎么还一块来了?
不对啊,玉王那老东西,血条咋这么厚,这都没半死不活,还能下地了?
就在秦歆纳罕之际,一手持剑,一手拽人的玉王,就强行拖拽着披头散发,衣衫刮破,身上还擦破皮,鞋子都没穿的玉王后快速来到了殿外石阶下。
玉王忙得很,都没留意到秦歆在殿外对面的石桌前,半躺着。
穗狩吸口气,下意识将他的韧丝从腰间解下。
“自从去过宁国公府,你就爱上韧丝了?”
还好现在天气暖和,这家伙没有放靴子里藏着了,不然得多……具有攻击性啊。
穗狩警惕地盯着前方的玉王夫妇,满脸严阵以待之色。
“这个方便藏,不会被扣下。”
进出王宫是要解兵器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玉王一盘散沙的政权下,也没人记得提醒了。
“就这两人,你不必紧张。”
秦歆身体往后一靠,伸手拿起一颗脆桃,“咔嚓”啃了一口,半眯着眸子,安逸地摇晃着躺椅。
她就能动手。
“姣姣啊!父王错了!不该错信奸人让你与敏儿受苦了啊!父王这就将害死敏儿的凶手带来给你谢罪!”
玉王隔着门,便演上了父爱深深的戏码。
一声“敏儿”,叫一路抗拒挣扎、发疯质问的玉王后,兀自发出一声讥笑。
“敏嫔的敏,根本就不是她闺名里的字!陛下,迟来的深情已经够贱了,你却演都演不出来,更下贱了!”
“噗……”
玉王后这一段拆台,秦歆实在是没忍住,低声笑了。
是啊,玉王连演都不肯走点心,的确是下贱中的下贱。
秦歆的笑声,让玉王猛地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她,不知为何,本来不羞愧的,立马就觉得丢了大脸了。
“啪!”
他恼羞成怒,抬手就扇了玉王后一巴掌。
“谁能比你手段下作?是你害死小七的母妃,又害了姣姣的母妃……都是你这恶毒的妇人,你养大的好女儿竟做了卖国贼!你们是玉国的千古罪人!”
玉王后捂着被扇的那边脸,眼眸通红,半晌后,倏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是千古罪人?哈哈哈,那你,你难道就不是了吗?你懦弱、昏庸、自私、冷血,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君!”
“噗呲——”
玉王愤怒之下,一剑刺向了玉王后的腹部。
但他刺得不够深,所以玉王后只是血流出来,却没伤到要害,当场死亡。
秦歆皱起眉头来。
玉王后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虚弱地倒在石阶处,嘴巴微张,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时,门打开了。
秦姣收拾好了心情,不管是在面前还是在心里,都好好和她母妃告过别后。
便在外边滑稽的吵闹声中,出来了。
她看到奄奄一息趴在石阶第一节的玉王后时,眼底没有快意。
只觉悲哀。
王后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是她的报应,可母妃——
明明那样善良温柔美好,却是这般惨烈收场。
再看父王。
秦姣眼底的冷漠便有了实质。
王后有句话没说错——
他不配为君。
他这样只爱他自己,不爱亲人爱人更不爱百姓的人,怎配为一国之君?
玉王听到开门声,便立马扭过头,他丢了剑,看着秦姣,方才还愤怒扭曲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笑。
“姣姣你出来了……”
“别这么叫我。”
秦姣冷淡地纠正他。
只有最亲的人才会这么唤她。
“陛下连我母妃的名讳都忘了,也对,你不记得她的生辰她的喜好,什么都不记得。”
秦姣一步步下了台阶。
见她眼神冷漠,玉王有点忐忑,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姣……小五啊,你听父王解释,这事就是这歹毒的女人蛊惑的父王!真的,父王起初也是痛心不肯,她拿她母家的事威胁父王……”
“你无耻!”
玉王后身体很痛,心口更痛恨,她指着玉王的背,嘶吼道。
秦歆默默走到她身后,垂眸,看了眼被玉王丢在地上,带血的剑。
没有动作。
她在等秦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