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前厅。
一袭蓝白蟒袍的周子越坐在椅子上,手里漫不经心的转着茶盏,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的。
刚才侯府的下人过来告诉了他一件大事!
宫里的细作传出秘密消息,皇上有心要废太子!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要保不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直作为太子一派的永宁侯府可能要出事了!废太子不是小事,折腾总归是要折腾一阵的。
但皇上既有了废太子的心,即便局面反复,一浪会比一浪更低,最坏的结果不能不打算!
周子越捏着那茶盏,看向自己今早提来的三箱求亲礼,想起唐悦儿的脸。
内心里百转千回。
他今天来本是要求娶唐悦儿的,但现在的情况,悦儿一定是不能娶了。不仅不能娶,还要快速的和她划清界限,之前他们的交集太多了,京中甚至都有了他们二人的传言。现在的局面,坚持和她在一起,对她没有丝毫好处,甚至可能让她丢了性命。
而他之前在了解唐悦儿的时候,知道唐家还有一个嫡女。
娶了这个嫡女,一方面自己之前和唐悦儿的瓜葛能说的清了,另一方面,自己现在需要一个妻子……
同自己一起面对即将来的狂风暴雨!
跑是跑不掉的。
太子如果倒台,侯府必然会获罪。
最坏的打算,侯府被流放,下人将被遣散发卖,到时候他没有妻子谁来照顾他?照顾他的母亲和双腿残疾的父亲?
这个时候娶妻绝对是明智且必要的。
所以刚才唐父问他要娶谁的时候,周子越毫不迟疑的说出了那三个字:唐宛如!
茶水凉了又换,唐宛如还是没有来。
周子越本就心急,恨不得她立刻出来马上点头答应他好忙更重要的事去。
他要有所准备啊。现在娶妻只是他对抗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一个极不重要的一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
“世子,喝茶。”见唐宛如这么久不来,唐江有些尴尬的说了第四遍喝茶。
唐江是礼部侍郎,官从正五品,世子今早来提亲,差点没把他给惊掉下巴。
从周子越刚开始说的明艳动人等描述听,他一度以为他是想要求娶他的次女唐悦儿。
没想到最后他居然说的是唐宛如。
算了,唐宛如就唐宛如吧。
总归是他唐家傍上了侯府。
见周子越面露烦躁,唐江也很急的低声问下人:“去喊了没有啊,怎么还没有人来?”
“喊五次了。”管家张柏低声说,“丫鬟说打扮着呢。”
“再喊!”
正在这时,内帘打开了,穿着一身明黄色襦裙的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少女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娇俏又不失温婉,端庄而大气,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周子越愣了愣,站了起来。
她就是唐家嫡女?
*
唐江刚才的不悦在见到女儿的打扮,又看到世子看她的目光之后荡然无存,这个女儿平日里喜欢读书练琴,脸上极少打扮,在他看来,骨子里是有些呆板的,如今竟然开窍了,让他眼前一亮?
“世子,这就是长女唐宛如。宛如,这位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周子越。”
“见过世子。”唐宛如微微一躬身,长发随风舞动,一股香气飘荡出来,芳香怡人。
“唐大小姐。”周子越也客气的回了礼。
唐江原来极少关注唐宛如,平日也不觉得她长得多好看,他更喜欢明艳活泼的二女儿唐悦儿,如今一瞧,竟觉得长女这般彬彬有礼,和世子是更加般配的。
唐宛如和周子越相对而立,周子越抬眼看着她,她只是浅笑着低着头。
丝毫没有逾越。
周子越心中想,这女人正合他的意。这样温婉正派的女人骨子里通常有一种韧性。
在面对苦难的时候不会低头。
更能够承担不幸!
“宛如。”唐江说,“你在后院也听到消息了,今日世子前来是跟你求亲的。”
“唐大小姐。”周子越忙接过话头,指着那三个礼箱,“这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算是定亲礼,等到时候正式……”
唐宛如却是看都没看那些箱子,口气清冷的打断了他:“世子,为什么要向我提亲?”
这直白的问题让众人一愣。
唐父只是五品,周子越却出身侯府,那里几乎是京城所有贵女们梦寐以求的豪门。
唐宛如问这是什么意思?
“宛如,你不要胡言乱语。”唐父低声提醒她。
唐宛如却仿若无闻:“我在闺中鲜少参加外面的宴会,为何世子忽然会向我来求亲?”
周子越对她的问题很意外,愣了片刻回答:“大小姐美名在外,我心慕已久。”
心慕已久?
唐宛如暗自冷笑,脸上却是神色浅浅:“世子可知道我的闺名是何,今年年方几何?”
年方几何?
周子越一怔,他只知道是比唐悦儿大,哪里知道具体的年岁,闺名就更不知道了。
“不知。”
“那你可知道琴棋书画,我最爱哪一样,最擅长哪一样,又不会哪一样?”
周子越皱了皱眉:“不知。”
“世子。”唐宛如说,“我虽久在闺中,却也不是不出门,这些消息你在外稍一打听便可清清楚楚,现在你一问三不知,你管这样叫对我心慕已久?”
这话显然是在打周子越的脸了。
他的神色很难看。
同时他也觉得很可笑,这些东西自己不了解又如何?他是侯府世子,与皇上沾亲带故,而唐江只是个区区五品官,他来这里求亲是对他们的恩赐。这个小小的嫡女怕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被吓的语无伦次了。
周子越暗哼一声,姿态依然高傲:“唐大小姐,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慢慢了解,等你嫁给了我,我们……”
唐宛如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高高在上的独白:“我!不!嫁!”
轰!
仿佛一记雷在众人的头上炸开!
众人惊呆了!
唐府的丫鬟们愕然的看向她,连周子越带来的下人们也不可思议的抬眼看了过来。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周子越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今天站在这里要娶她的机会有多难得?她就不怕玩脱了,他不回头?
唐父也惊呆了,他忙拉过唐宛如低声问:“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早上没睡醒吗?”
唐宛如神色自若,似乎并不打算收回她的话。
“唐大人,唐大小姐今天看上去似乎是身体不舒服。”周子越昂了昂头,坐了下来,压制着内心的不悦,“我只当没听见,不会往心里去的。”
“是是,世子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唐父忙打圆场。
“你没听见?那我再说一次。”唐宛如才不给他脸,毫不客气当场掷地有声的重复了一遍,“我!唐宛如!不愿嫁给你!周子越!”
那声音铿锵有力的回转在前厅的上空。
“你!”刚坐下的周子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