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
阳春三月,常年不见天日的狭小的牢房内冰冷瘆人,囚徒蜷缩着躺在墙角,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而潮的稻草。
四周是高大的石壁铁窗,光线昏暗,唯有几把火把照明,冰冷的石壁反射出阵阵寒光。
再往里走,里面似乎有动静,再靠近,只听“啪啪啪”鞭声响,原来是衙役拷打刑犯!
“说!为何叛国!”
那衙役凶狠质问,手中浸泡了盐水的皮鞭子啪啪直往人身上狠抽。
十字架上的男人已皮开肉绽,外袍早被褪去,仅剩单件素白的里衣,如今已成了血布条挂在身上,长发凌乱披散,面如金纸。
浸泡盐水的鞭子将血肉划开,伤口接触到盐,直痛得男人满头大汗,额头青筋毕露,握紧的拳头崩得发白,可见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认罪,只道冤枉。
邢台对面稳坐着两名男子,一个身着紫色袍衫,束金玉带十三銙蹀躞带,是大理寺卿,另一个穿黑色织金袍衫的是大皇子百里越。
楚云霄这嘴像蚌壳似的紧,旁观了许久的大理寺卿都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果真是条硬汉。
在非人的严刑拷打之下,另外三个杀手已全然招供,正是楚将军楚云霄指使他们杀人的,只因李玉絮入住楚将军府,发现了他通敌叛国的蛛丝马迹,她惊惶欲逃,楚云霄怕她坏事,派人杀了她!
而楚云霄这边打死不承认。
百里越对这十字架上的男人是挺欣赏,可惜楚云霄是张大将军的人,张家拥护的是张家女张贵妃所出的三皇子,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将把柄露出来了。
很快,男人软下身子,无声无息,昏了过去。
衙役凑进去探了探鼻息,没死,转头问:“殿下,大人,人晕过去了。”
大理寺卿闻言,看向方桌另一边的大皇子,“大殿下你看这……?”
“将人浇醒。”大皇子淡淡道。
“是。”
衙役领命,很快抬了桶凉水来泼向楚云霄面门。
“哗啦”一下过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百里越表情散漫:“继续。”
“是!”
接下来又是一阵非人折磨。
日薄西山,已整整过去了一日,楚云霄浑身上下已然没一块好肉,人也只吊着口气,这都不松口。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对百里越道:“殿下,楚云霄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看来咱只能换个方法了。”
百里越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也不知楚府那边如何了?”大理寺卿道。
百里越目光扫过来,“去瞧瞧?”
去楚云霄府邸搜罗,说不定真能找出点东西来。
“成。”大理寺卿点头,转头吩咐衙役,“将人押下去。”
衙役恭敬拱手:“是。”
前往楚将军府,百里越顺便给陆治清传了口信。
陆府庭院内。
如今陆治清软禁于陆府,有专人看守,在这案子未结前不得踏出府外。
突然远处屋檐飞来一个黑衣人,是大皇子百里越派了他身边那个冷面侍卫过来带话。
冷面侍卫手中握剑,飞身跳下檐上,来到庭院内陆治清面前,言简意赅道了句:“楚云霄抵死不认。”
当陆治清听闻楚云霄抵死不认时,面上刹那间浮起戾气,双目阴鸷,恨不得冲过去杀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偿命!
陆治清紧紧握住拳头,深呼吸几下,忍下心中怒火,对冷面侍卫道:“陆某知晓了,多谢。”
冷面侍卫颔首,话已带到,他脚下一点,飞身飞上屋檐,又一路飞檐走壁离去。
陆治清满含怒气推门进了书房,他坐于案前,隐忍了许久,终于消了些火气。
如今冷静了些,他再分析楚云霄为人,忆起儿时三人一块玩耍,他对楚云霄也算是有所了解,楚云霄只是失忆了,不是真就变了个人,的确不会如此滥杀无辜,更不会叛国。
可当时那些个杀手招供时是这般说的,又加上玉絮的死,他一时伤心,仇恨蒙蔽双眼失了智,如今再仔细想想,楚云霄确实不太可能做出这些事……
但也说不定,万一呢?
那边陆治清正在纠结,然而三天后,竟有一伙人闯入天牢,将楚云霄劫走了!
这下彻底落实了楚云霄通敌叛国的罪名,从此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沦为人人喊打的卖国贼。
再次醒来,楚云霄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楚云霄蓦地睁开眼,转动眼珠看见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不再是黑暗的天牢,正想动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裹满了绷带,就只露出张脸。
他被人救了?
楚云霄心中一凛,他知晓这下更加洗脱不了罪名了,胸臆间霎时涌起无边的恨意。
“成玉哥哥,你醒了!”耳畔是刘焉那熟悉的欣喜声。
刘焉坐于床沿边,正满目欢喜又忧愁地看着他,“成玉哥哥,你怎么样了?”
楚云霄不语,目光转向外侧,房间内还坐着有三个人。
“你们是谁?”
他沉声问。
为首一个男子似乎已等待多时,见此,他笑呵呵道:“楚将军莫怕,我等是南诏人,也是你的贵人,如今你已脱离危险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楚云霄语气不佳。
“呵呵,楚将军别太激动,”那神秘男子两手交握于膝,道,“如今你已是大禹国罪人,何不投入我南诏呢?我们很爱惜你这等年少英勇的人才,只要你投入我南诏,我们定会重用!”
楚云霄简直要气笑了,这些人让他平白无故遭罪,如今还道貌岸然招降他!真真是可笑至极!
楚云霄扭过头,不予理会。
谁知,这时旁边的刘焉出声劝慰,“成玉哥哥,我们去南诏吧,他们答应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信我,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此时楚云霄在此看见刘焉还能不清楚吗?她就是个细作!
其实陆治清与大皇子算不得污蔑他,刘焉是真在他身边暗中与南诏传递消息……
只恨当初识人不清!
想必如今大禹国上下已下发通缉令逮捕叛国贼楚云霄,他已然没有回头路了……
可那又如何?他依然是大禹人!
楚云霄目光阴寒瞥向刘焉:“我生是大禹人,死是大禹鬼!我永远不会像你这般见利忘义背叛大禹!”
刘焉瞬间被说得难堪,美丽的面庞闪过委屈,下一瞬狐狸眼已涌出泪意。
那男子闻此,轻笑一声,“楚将军可真正忠心耿耿啊,可惜,现在大禹上下都恨透了你呢。”
“那都是你们害的!”
“诶,话不可这么说,我们南诏也不比大禹弱,你今日若归顺我等,待拿下大禹,你便是大功臣,我家陛下定会封你给亲王公爵。”男人继续循循善诱。
“呵。”
楚云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南诏人又继续劝说,楚云霄始终油盐不进,最后男人气恼了,下令将楚云霄关押起来。
楚云霄被关押在暗室里,回想起李玉絮来,那个小心拘谨,面上总带着愁容的女子,原来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不知为何令他脑袋空白了一瞬,正如当日早朝之上,陆治清进言说恩师之女李玉絮被害死时,他亦是恍惚了一瞬,而后是满脑子的不敢置信,她怎么死了呢?她怎么就死了呢?
她不是回家了吗?
她走后,他看到了她留下的信,信中说她回老家临安了,他并不在乎,反倒是觉得她走了正好……
他奇异的并不担心他,也未派人去寻她。
可原来人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