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她此刻必是狼狈又可怜的,故而一个眉眼温和的小厮竟主动跑过来,没问她什么,只递给她一碗热茶,又将自己的面饼子掰下一半来给她,见她有些呆滞,便憨厚一笑:“要过来一起烤火么?”
她瞥见一群男人虽个个身强力壮,非但没人对她一个孤身而来的女子流露出歹意,反而全都是悲悯和同情,所有人挨挨挤挤凑着一个小火盆,吃的是最简单的白面饼子,笑容也纯粹得像这碗清粼粼的茶。
阿南微笑着摇摇头,还站在原地,就着热茶吃饼子。心里暗自思忖,那傻丫头若是装个可怜,光明正大打这门里进去反而没事,她偏去爬墙。
饼子又干又硬,入口如石块一般,阿南实在嚼不动,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便索性将饼子揣在怀里,随手捋了捋因为赶路散乱的发髻。
小厮又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笑道:“姑娘,你来此处作甚?”
她忙低应道:“我来寻表妹芙儿,与她同行的姑娘说,她下午的时候冲撞了贵庄,被捆了去。”
气氛忽而有些凝滞,原本说笑的几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小厮便又道:“你怎的只身一人来寻人,家里没有旁的人了么?”
她自知言多必失,便索性默然一叹,缓缓点了点头,才低声道,“不知小哥能否帮我通传一声。”
他竟未多问,眼神中露出一丝水光,便往后头扫了一眼,面露难色。
见他这表情,阿南忙打怀里掏出先前车夫退给她的车资,陪笑道:“表妹年幼不懂事,求小哥行个方便吧!”
“也罢!你且在此处等等,我去替你通传一声,只是,”他颦眉看着她,眼中尽是悲悯之色,叹道,“只是如今家主不在,也不知王管家愿不愿见你。”
“那是自然,深谢小哥。”她行了礼,立在原地等候,以他的身份,能帮到这一步,已算是尽力了。
他果真转身入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回来了,十分兴奋地冲她笑道:“姑娘!随我来。”
安南拉了拉湿漉漉的衣摆,跟在他身后,迈步进去了。
天色不明,四下无灯,过了照壁,小厮手里提了个昏黄的棉纸灯,轻车熟路地引她沿着一条种满泪斑竹的小径往里去。
庄内十分安静,只有几声虫鸣。
走了不多一会儿,入了一个小院,院内空无一人,只一个屋里亮着灯,小厮敲了门,只听里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阿南咬了咬牙,进去了。
屋里灯光昏暗,一个神色和蔼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前,脸颊通红,不时咳嗽几声,桌面书册堆得老高,显然瞧见她进来时神色紧张,便放下手中的册子,低声笑道:“姑娘别怕,且在庄子里头歇息一会儿,天亮便可带着妹子自去。”
看来元芙无事!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低头应了,正欲跟着小厮出门去,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声,回头却见那位王管家愣愣地栽倒在地上,手头竟还握着书册。
小厮忙将灯笼扔了,迈步过去将人扶起来,又冲她喊:“快去叫大夫!”
安南稀里糊涂地应了,提起裙摆快步出了小院,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偏这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依稀瞧见远处有一抹亮光,便沿着青石板小路一直朝那个方向跑。
石板路滑,她的鞋子早先就湿透了,偏路绕了又绕,等跑到的时候,她已是疲惫至极。
小院门口点着大灯笼,烛火摇曳,四周的竹篱落下斑驳的倒影,竹门大敞,里头隐隐传来阵阵暖意和药香。
她来不及多做思虑,疾步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