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见怪不怪,笑道:“夫人是元家长女,当日里出嫁的时候,姥爷可是十里红妆相送!直到如今,知情人说起来,一时风光无两,哪一个不是竖起大拇指。”
苏嬷嬷便是元若蓝的陪嫁丫头,大婚当日就走在花轿旁边,亲身经历,思及当日盛况,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眼,只是又想到后来元若蓝命运悲惨,便偷偷抹了抹眼泪,幽幽地道:“夫人命苦,只以为能与老爷举案齐眉,谁想年纪轻轻便寡居至今,带着姑娘你,安家那群该死的豺狼虎豹,真就狠得下心欺负你们!”
阿南笑起来,安慰她道:“如今母亲想开了,也已经与安家切割开了,以后的日子都是好日了。”
苏嬷嬷这才破涕为笑,又开始在外头忙碌起来。
阿南点了油灯,仔细翻看了元氏送来的所有账簿,因听着苏嬷嬷说,有个姥爷当年连同嫁妆一同陪嫁过来的经年的老仆打理着这些生意,年年收益相当可观,本想只是随便看个大概,谁知道越看越睡不着,一看便是一整夜,连带着,几个小丫头和苏嬷嬷也跟着熬了一夜。
天亮之后,阿南让苏嬷嬷吩咐苏成去要近十五年的往来账目。
母亲身边除了给阿南陪嫁的苏嬷嬷,还有一位李嬷嬷,都是在闺中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婢。
李嬷嬷不擅长计算管账,但管理册子倒是十分精细妥帖,苏成去了只一提,她即刻便将所有册子毫无遗漏地找了出来,苏成使了七八辆大马车,才将账册运回山居小苑,几个小丫头整理了三四日,摆满了三间大屋。
阿南整理了目录,命白芍按照目录送来,又按照目录送回,自己就在屋里埋头看账册,逐册去看,十分认真。众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都不敢打扰,苏嬷嬷一早一晚送些吃的过来,忧心忡忡地看她,却也劝不动她。
不知天昏地暗地看了三日账册后,元若蓝来了。
外头下着雪,她只带了李嬷嬷,两个人径直上了楼入得屋来,脱下厚实的袄子,里头穿了一身白色的衫裙,天儿实在太冷了,平日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添了两朵红霞,便如同那雪中红梅一般,煞是好看。
阿南忙放下手中的册子去迎,只觉她两手冰凉,便立刻替她搓了搓手,拉她坐下了,亲自烧了手炉给她,又去给她倒茶。
此时苏嬷嬷和李嬷嬷都站在元氏身后,静静地看着阿南,忧虑万分。
这两位嬷嬷与元若蓝同龄,却恍如两辈人,元若蓝如少女一般,肤白馥郁,真真是花容月貌。
阿南幽幽感慨如今看来依旧年轻貌美的元氏,想到她因早早寡居,多年来日常里素面朝天、衣裙寡淡,又回头去看账册,心头一阵刺痛,面上仍带着微笑。
“我听苏嬷嬷说,你不眠不休看了账册三日。”元氏颦眉,眼含泪光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软软地道,“我原是听了你两个舅舅说,你能理事会看账,是个聪明能干的,就想着这些东西迟早也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不若现在就给你。”
阿南抿嘴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