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仆妇过来传了三次话,阿南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床上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又随手将桌上的水粉拿起来,细细地在脸颊上抹了抹,觉着还不够,便在唇上也抹了抹,满意地瞧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这才满意地倒在小丫头怀中,慢慢悠悠往外走。
那小丫头身量还小,有些艰难地扶着阿南,听见外头暖房中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都有些发怵,脸色比她的还要苍白。
另一个小丫头端着她调配好的茶壶,一步步跟在后头,只听得不停地吸气。
三个人在后院儿的长廊上磨蹭了半日,出了二门,又再前院儿长廊上磨蹭了半日,方才到了暖阁门口。
家中的仆妇见了她,忙打了帘子让她进去,也扶了一扶。
里头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地上全是碎瓷片。阿南抬头望去,屋内坐了七八个妇人,年长的三位早已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位,其余的年轻一些的也都自己找地方坐了,前一刻还气势汹汹要吃人,瞧见阿南这模样的第一眼,全都愣住了。
阿南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仆妇身上,上前便要跪下请安,就跟没瞧见满地的碎瓷片似的,那仆妇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阿南,低声道:“夫人身上不好,便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说罢,冷冷哼了一声。
众人都知晓这宅子先前是太子殿下的居所,瞧着这仆妇目光如炬,神态自然,想来便可能是太子故人,一时间都有些忌惮,所以,谁也不敢吱声。
坐在正堂前头一个身着绛紫色袄裙的女子淡然道:“老大媳妇儿昨儿个在宫里赏梅宴上见到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便病得这么重了?”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便又都活泛了起来,其中一个体胖一些的妇人应和道:“这老大媳妇儿瞧着病得可不轻,要不,嫂嫂,给请个府医来给瞧瞧去!”
“是啊,是啊。”另一个妇人也嗤笑道,“我这就命人去唤府医,要不然传了出去,还说咱们伯爵府苛待媳妇儿呢!”
阿南脸色苍白,在那仆妇搀扶下,往最后一个角落坐下了,她也不说话,就闷闷地那么坐着,眼神有些呆滞,似乎这些人说的话,全和自己无关一般。
其余的小妇人们见长辈发难她不回,又是这般病弱呆滞的模样,便都来了精神,一拥而上,七嘴八舌抱怨起她来。
阿南有些艰难地慢慢撑起身子,一脸茫然地眨着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歪着耳朵,似乎想听清楚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这嫡长子的正房大娘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这来了京城多长时间了,别说给长辈行礼磕头站规矩,便是连个面儿都没露过,算是什么呢!”
“就是就是,瞧那一脸病丧样子,真是晦气!就这模样,三两重的骨头,哪里有一点儿大娘子的派头!”
“长得丑就算了,还有一点儿礼数都没有,召她去不去,长辈迁就过来看她,她还敢拖沓甩脸子,真是活腻了!合该休了她,先前公爹就是被蒙蔽了才会求皇上赐婚,倘若皇上来瞧瞧这样的人,只怕早赐死了!
“是啊,她怎么能配得上咱们伯爵府的门楣!”
“她娘就是个寡妇,早早地克死了丈夫,如今她这面相,想来也是个克夫的命!可叫大哥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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