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六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他便一跃而下,往一旁的树丛中蹿了进去,紧接着,九岭和必安也跟着跳了进去。
长信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急匆匆抽出了随身的短剑,站在他的马前,警惕地四下张望。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洪泽打树林里揪出两个满脸脏污的瘦弱饥民来,直接扔在了地上,他们身上穿的,还是洪泽打家里拿来的棉袄。
金六一愣,只见二人的靴子已经破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他便瞬时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高呼:“草民参见六皇子殿下!”
此刻的金六有些震惊,便是洪泽也沉了脸,必安和九岭已经将剑放在了两人的脖颈上。
风声鹤唳,漫天狂雪。
他有些害怕,却还是抬起头看向金六,双手抱拳,朗声道:“殿下!草民苏辰,父亲是怀远县令苏长青,年前您与洪大人去往凤阳府的时候,曾在家中与父亲面谈,那时我立在桌后伺候酒饭。”
金六和洪泽面面相觑,记忆中苏长青父子都是乌衣子弟的典范,儒雅俊秀,再看眼下这个狼狈不堪的灾民,登时只觉心头一烫,立刻翻身下马,将这人扶了起来,再一细细打量,对方果然是苏辰,登时大惊,问:“你怎么会和灾民在一起?”
苏长青本就是个热血儿郎,对于凤阳知府面上对朝廷毕恭毕敬,暗地里肆意追加赋税,致百姓民不聊生的做法早就看不顺眼,奈何人微言轻,动弹不得,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护住怀远县赋税稍少些,得知了金六和洪泽的来意,苏长青连夜沉思,只想将凤阳府加重赋税的事儿告知金六,想着能救民于水火,又怕空口无凭,便命苏辰暗中联络各地正义的村绅和村民,联名起草血书,只等金六过来便上交。
可谁曾想,他辗转凤阳府多日多地拿到四个县的联名之后回到家中,却听闻父亲半月前已因瞒报灾情被知府免职,当夜一家三十六口人竟被满门屠尽,为了救下他的妹妹,奶母甚至让自己的女儿换上了她的衣裳,又偷偷将她藏在泔水桶中,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我带着妹妹被人一路追杀,混入灾民中才得以平安来到京城。”他说罢,擦干净眼泪,解开了身上的棉袄,又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里头一块儿棉布,这一路走来,他将这万人血书裹在了身上。
拿着这份儿血书,金六咬碎了牙齿,回头看向洪泽,低声问:“你怎么看?”
洪泽回到家的时候,阿南已经睡着了,她只觉得有人默默地躺在了她身边,呼吸却有些急促。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见他睡得离自己老远,心下不悦,便翻身过去主动抱住他,喃喃地抱怨:“怎么那么生疏?”
“我刚打外头回来,身上凉。”他将她拉开了一些,用棉被裹住她,这才将她整个人又揽入怀中。
阿南被他裹得动弹不得,像只蚕宝宝一样蛄蛹了一下,不悦地看着他:“你胸口是暖的!”
“你乖一点,”他语气里有些疲惫,却也是满满的心疼,“大风浪要来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到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