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爷,救救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沈长梨正闷着头往自己院子走,突然听到萧衍的芙蓉院里传来付摇蕙撕心裂肺的哭叫哀求声。
她小短腿跑得快,值夜的雷鸣来不及阻拦,她就一下子跑到萧衍的屋子前。
屋前台阶下,付摇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跪着,似是被打了,嘴角挂着血,好像是从二皇子那里逃出来的,一只脚光着,一向端庄秀雅的她此刻竟是说不出的狼狈。
萧衍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她,没半点情绪。
这厮似乎要睡了,穿着一身缎面寝衣,趿着软鞋,仙姿伟岸,犹如天神。但也冷漠到极致。
沈长梨刚一跑过来,他就抬起阴沉沉的眸子瞟她一眼。
付蕙似乎有点不对劲,仰着头哭喊着哀求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本来就衣衫半解,经她一撕扯,整件外衣便褪了下来。紧接着中衣,直到她裸着后背上身只着一件粉色肚兜。
她慢慢爬上台阶,伸出纤长的玉臂抱住萧衍的腿,仰起头,无限渴望地哀求他。
“爷,帮帮我……”付摇蕙暗哑的嗓子,浑身颤动着,哀求中夹杂着一丝难抑的呻.吟,“我被二皇子灌了药,奴婢不愿意伺候他,便拼死跑出来……爷,看在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伺候多年的份上,你帮帮奴婢好不好?”
看到这里,沈长梨哪里还不明白付摇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就走。
“来人,将付摇蕙扔进兵营。”
身后,萧衍的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沈长梨身子一僵。
他向来善待身边的人,付摇蕙是做错了事,可如今也算得了报应,不该再受如此惩罚。一个中了媚毒的女子一旦被丢入兵营,即便黑豹卫是人人敬仰的铁血汉子,也禁不住这样的诱惑。
雷鸣已经带着人闯进来。
“爷。”沈长梨倏地转身,“我……”
萧衍站得笔直,月色下,他那张俊到人神共愤的脸简直美到了极致,棱角分明,潋滟生光。一双清冷的眸子,比琉璃还炫目,似乎正等她转身。
“何事?”
沈长梨瞅着他却不说话了。她在琢磨,付摇蕙对萧衍的重要性。她是王府管家李夫人特意为他挑选的暖床丫头,出生入死陪伴他多年,即便他从未染指,但此时非彼时,他不会真的要将付摇蕙扔进兵营。
他的心还没那么冷。
不过是杀鸡儆猴,故意惩罚付摇蕙罢了。
沈长梨与萧衍对视着,二人都未再说话,似是在角力,无声胜有声。
直看得旁边的简石公公和红绫焦急的不行,冷汗直冒。
付摇蕙此时也有些神志不清,她紧紧抱着萧衍的大腿,蜷缩着身子,嘴里低低地轻吟,就差没往萧衍身上爬了。
“爷,摇蕙姐不容易,何必做的这么绝情?”
最后,沈长梨低低一叹,率先开口。
萧衍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闻言,并未说话。那情绪就像一团阴沉的云彩,风雨欲来,不过没发作罢了。
此时,雷鸣和两个黑豹卫已经上了台阶,伸手就要去拉扯付摇蕙。
付摇蕙瞬间清醒过来,紧紧抱着萧衍的腿哭求,“爷,帮帮我,我哪儿都不去……”
沈长梨皮笑肉不笑,“爷,摇蕙姐撑不到兵营了,爷就是最好的解药,何必舍近求远?”
这一次,她说完话,再未停留,转身飞快离去。
“三百两……”
萧衍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治好付摇蕙。”
沈长梨一笑,懒洋洋地转身,这便是接了他的招。
“雷侍卫,麻烦你抬一桶冰水来。”
雷鸣急忙收回去抓付摇蕙的手,似是松了口气,但也没应她,直接看向萧衍。
萧衍眼一瞪,“看爷作甚?快去做。”
雷鸣如蒙大赦,擦着额头的冷汗,对两个黑豹卫一挥手,转身就去抬冰桶。
随后沈长梨又报了几道解毒的中药,叮嘱简石公公,“就麻烦简公公将这些药熬了,再加一点鸡蛋清,一起搅凉了给摇蕙姐灌下去,这些药的作用是催吐。只要将她体内的毒排出来,应该就能解个七七八八了。”
“哎,洒家马上去。”
简石公公比雷鸣上道,沈长梨话一落,他不等萧衍的吩咐,直接往外跑。
红绫眼巴巴地看着她,“阿梨姐,我能做什么?”
沈长梨下巴一抬,“将付摇蕙扶到爷的床上。”
萧衍脸一黑,“隔壁偏房。”
红绫飞快下了台阶将付摇蕙的衣衫捡起来,给她披上,然后哄着她,“摇蕙姐,咱们先进屋,一会爷就来给你解毒。”
红绫是个单纯的,根本未多想,她嘴里的此解毒非彼解毒,但萧衍还是冷冷瞪了她一眼。
沈长梨打着哈欠,“行了,这里没我的事了,我要去睡了。爷别忘了兑现承诺。”说着,她再次转身走人。
“哼,这是你今晚欠爷的账,爷便不记本上了。”
身后,萧王爷的毒舌直接击碎了沈长梨心存侥幸的梦。
她磨了磨牙,娘的,她费心费力,最后不过是还他的欠债。
沈长梨不愿再跟这个万恶的奴隶主瞎掰扯,头也未回地直接走人。
萧衍望着她走的飞快的小腿,根本不理会还在哼哼唧唧的付摇蕙,转身进了屋。
第二日,萧衍正在吃早膳。
旁边伺候的简石公公顶着一双熊猫眼,正在偷着打哈欠。付摇蕙昨晚折腾了一夜,冰水加催吐的药,总算将那灼烧的媚毒给解了。可人也被褪去了一层皮,天亮时分,才虚弱地睡去。
房门一响,甜宝叼着一个肉包子屁颠颠地跑向萧衍,将肉包子搁地上,献宝似地看着他。
萧衍眸光一闪,正想摸摸甜宝的大脑袋,突然神色一怔。
简石公公也发现了,他直接尖叫一声,“哎哟,甜宝这是咋的了?皮毛怎么一块黑一块白的?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衍一张俊脸立马沉下来。
只见甜宝曾经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上浮现着一块块白色的斑点,犹如枣子那么大,布满全身,就像人得了白癜风。直接将它由一条大黑狗变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斑点狗。
简石公公惊恐地摸着甜宝那一块块变成白色的皮毛,简直欲哭无泪,偏甜宝啥也不懂,没任何不适的反应,还哈着大舌头舔简石公公。
“爷,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呀?他们知不知道,甜宝可是皇上赐给你的狗,名贵着呢!”
萧衍头痛似地揉着额头,“去查查,昨晚萧颉将甜宝带来,都有谁接触过它?”
简石公公正要领命而去,突然似想起什么,眼一瞪,“爷,我想起来了,昨晚萧世子将它带来,这小家伙首先就奔去了沈小郎的院子,听说她还给甜宝洗了澡……后来,红绫将甜宝带来交给我,它就一直留在我的屋子里,再未接触过别人……”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萧衍直接冲着门外怒吼一声,“雷鸣,将沈长梨给爷带来。”
沈长梨是哼着小曲来的,昨夜与萧王爷平了账,她想想还是挺美的。反正她也记不清欠他多少了,反正能平一笔是一笔。
她跨进屋子,见萧衍黑着脸正坐在椅子上用茶,简石公公瞪着她横眉冷竖,她眼珠子一转,突然看到萧衍脚边的甜宝,眼睛一亮,立马惊喜地大叫。
“哎呦喂,甜宝,你好漂亮哟!”
甜宝看到她来,早就蹿过去摇头晃脑地扒着她,用大舌头舔她。那高兴劲,比见到萧衍也不遑多让。
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蹲下身,抱着甜宝的大脑袋,用手撸着它油亮的皮毛,似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
“甜宝,你是不是变成了魔术师?摇身一变,就将自己变成了名贵的斑点狗。简直美呆了酷毙了,甜宝,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么么哒。”
萧衍和简石公公像看鬼一样看着她抱着甜宝发疯,嘴里蹦着谁也听不懂的词,末了,还在甜宝的大脑袋上亲了一口。
萧衍有些不忍直视,直接放下茶盏,揉着额头。
简石公公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沈小郎,甜宝这是怎么回事?”
沈长梨翻着白眼瞪他,“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兽医。”
“可,可是,昨晚它从你那儿回来,今儿一早就变成了这样。”
简石公公都不知该怎样形容了,一张白胖的脸,都皱成了老树皮。
“这不应该问公公你的吗?你昨夜将它怎么了?”沈长梨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无辜地反问他。
“哎哟,爷,真是要我老命了。”
简石公公拍着大腿都要快被逼哭了,“我我我……我昨夜啥也没做啊!”
沈长梨暗暗发笑,“公公,你哭丧个什么劲啊?你不觉得甜宝这样很酷很帅很特别吗?它又不痛不痒,不过就是皮毛有了点小变化。你紧张什么?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变回来了。”
“这……”简石公公瞅着萧衍,被沈长梨怼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萧衍一双冷目黑沉沉的,看着甜宝和沈长梨嬉戏,他一句话没说。
“爷,傅将军来了,说要来接襄王殿下和玉侯爷去兵营。”
萧衍重重吐出一口气,“让他进来,再派人去知会一下二哥和玉侯爷。”
“是。”雷鸣临走前,怪异地瞟了甜宝一眼。
“先把甜宝带去隔壁偏房。”萧衍冲简石公公使了个眼色。
简石公公哄着甜宝就出了房门。
“你再搞什么幺蛾子?”
简石公公一走,萧衍就对沈长梨发难。
沈长梨瞄他一眼,耸耸肩,“爷这话不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在搞幺蛾子?”
萧衍冷哼一声,“看来爷真是将你惯坏了。”
沈长梨抿了抿嘴,“那我走,不碍爷的眼。”
沈长梨刚一抬脚,萧衍就皱眉,“站住,在爷身边伺候着。”
沈长梨其实根本就没想走,她今天还有好戏看呢!便乖乖退回到萧衍身边站着。
“爷,一会儿傅将军来,二皇子和玉妖精都来,你们几位贵人要谈军国大事,我候在这里合适吗?”
萧衍撩她一眼,似乎能看到她心里,“不是正合你意?”
沈长梨再忍不住笑了,她轻俯下身,与萧衍脸对脸,趣味一声,“一会看戏,爷可要忍住笑。”
萧衍俊眉一抬,这货也是人精,沈长梨话一落,他就知道谁要倒霉了。
他勾着唇角滑出一丝笑,“爷虽收了保护费,但也要看事情发展,严重时,价码还得重新谈。”
这货又开始耍奸滑的本性。
沈长梨咬牙,“爷,你这么抠搜,真的好吗?将来谁敢嫁给你?不得被你啃的骨头都不剩。吝啬鬼,很遭人恨的,可懂?”
萧衍笑意不减,幽幽一叹,“谁又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小奴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你大爷的。
沈长梨站在他椅子后龇牙咧嘴。
萧衍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不回头,话直接抛过去,“再龇牙,爷就将你的小牙一颗颗拔下来,再给你镶上满口铁牙。”
沈长梨身子一僵,浑身恶寒,“我比较喜欢金牙,爷给镶吗?”
“镶,最好连你的骨头也抽出来,换上金骨架。外表再给你镀上一层金,往寺庙里一放,保管香火缭绕,受万世敬仰。”
他这样一说,让沈长梨直接想起了那观音像,‘扑噗’一笑,想起二人与水搏击共患难的时刻,心里骤然生暖。
萧衍也笑了笑,没再刺她。
“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傅大海虎步生风地跨进来,冲着萧衍一礼,“遵殿下的吩咐,调了一队黑豹卫来保护襄王殿下和玉侯爷的车驾。”
萧衍伸手让他就座。
“兵营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他这话问的真奇妙。
傅大海嘿嘿一笑,瞟了沈长梨一眼,“一切准备妥当,殿下就等着瞧好吧!”
沈长梨挑了挑眉,看来兵营里又会有好戏上演。
不一会,二皇子萧琏甩着宽大的袍袖慢吞吞走进院子,他今儿穿的似乎更加正式,一身尊贵的亲王袍服,腰缠白玉带,头发梳的蹭亮,束着青玉冠。一步一生贵地缓缓走来,身上飘着的淡香,极是好闻。
沈长梨嘲弄地勾了勾唇,简直是油头粉面。知道的,都道他是去兵营看望北黎的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约会小娘呢!
萧琏一步跨进屋子,眸光扫了站在萧衍身后的沈长梨一眼,便乐呵呵的,“傅将军来的挺早,辛苦。“
傅大海早已起身向他施礼,“殿下吩咐,末将不敢怠慢,襄王殿下还需等会,玉侯爷还未到。”
此时,雷鸣急匆匆走进来,“爷,玉侯爷身边的人传来话,说侯爷……还在装扮。”
‘装扮’二字,说的蹊跷。
萧琏想着玉流觞那惊人的绝世美颜,妖娆诱人的身姿,妩媚生动的眉眼,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
冲着雷鸣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去回禀玉侯爷,让他稍安勿躁,仔细装扮。”
雷鸣扫了萧衍一眼,朝着萧琏拱了拱手,“是,殿下。”
“九弟,你这小奴儿还真是特别,人挺机灵,就是长的吧……”
萧琏啜了下嘴,似乎丑的无法形容。
萧衍端茶饮,脸上毫无情绪,“爷的这小奴,长的确实上不了台面,污了二哥的眼,真是抱歉。可本王就喜欢她的黑……”
他将‘黑’字咬的意味,一语双关。一是说她的脸黑,二则说她心黑。
沈长梨暗暗慰问了萧衍十八代祖宗,随后佯装怯怯地冲着萧琏解释道。
“二殿下有所不知,小子的外号叫‘鬼见愁’,走夜路,连鬼都怕。爷说,能镇宅,能驱鬼,能避邪,还能抵挡一切妖魔鬼怪。”
萧衍扭头撩她一眼,冷冷一声,“你说的那是门神。”
“爷,门神也是神,位列仙班,金贵着呢!”
“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难怪九弟将她视若心头宝,这小子果真是个机灵鬼。”
你才是机灵鬼,你全家都是机灵鬼。
沈长梨咒骂着萧琏。
又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一身大红锦袍的玉妖精像初春的一朵海棠花妖娆地走过来。
萧琏的眼睛一眯,喉头一滚,色眯眯的本质一览无余。
因着雷鸣之前的话,说玉侯爷在装扮,这装扮了近半个多时辰,除了脸上蒙着一块白巾,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他一跨进屋子,目光先冷冷地扫了沈长梨一眼。
众人互相见礼寒暄,傅大海正要邀请他们上马车,突然看到玉流觞曾经的一头乌黑发丝上突然浮现一块块的白斑。
黑白相间,甚是夺目。
萧衍自然也发现了,身子一僵,随后用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让襄王殿下久等,是本侯的错。天不早了,还请殿下上马车,咱们现在就去兵营一赏锦玉公主的芳容。”
萧琏自然没话说,呵呵笑着,伸手一请,“侯爷,请。”
“襄王殿下,请。”
二人虚伪地让来让去,着实让人恶心。
“甜宝,回来,别跑。”
偏房,简石公公一声焦急,众人刚跨出房门,就看到一条黑白相间的大花狗从偏房里跑出来,一下子扑到沈长梨的身上。
玉流觞看到甜宝,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沈长梨偷瞄了他一眼,抱着甜宝哈哈笑,“甜宝,是不是想吃肉包子?走,咱们今天就一次吃个够。”
说完,沈长梨拍着甜宝的大脑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