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好大的口气,我这千欢楼,哪一日赚不到千金?”
着黄色纱衣的女子听了这话正欲翻白眼,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江昭月回头,对上一双精明透亮的眸子。
来人正是如今的千欢楼老鸨,赛妈妈。
赛妈妈脸上妆容极重,满头金玉珠翠,一身深绿色衣衫,袒露着的胸口上还有一颗大痣。
这还是江昭月头一次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瞧这位塞妈妈。
上一世赛妈妈未曾为难过她,不过却惨遭横死,千欢楼也易了主。
“赛妈妈。”江昭月回过神来唤道。
赛妈妈闻言面色一变,目露警惕,眉头微皱:“公子第一次来千欢楼,便认识我?”
江昭月眼中划过一抹无辜之色,大意了,她咳嗽两声,掩饰道:“谁人不知赛妈妈是千欢楼的主人?本公子也是根据方才妈妈所言猜的,竟是猜中了?”
赛妈妈脸色这才稍微缓和,道:“小公子随我来,小公子说的生意,你我二人单独聊聊?”
“小姐......”碧荷拉住江昭月的衣袖,不肯让她走。
这么可怕的地方,她不能离开小姐!
江昭月对碧荷摇摇头,扯回袖子,随赛妈妈绕着后院回廊走了一圈儿,进了一间房。
到底是夜晚,屋中虽点了蜡烛,也还是昏暗。
屋中燃着熏香,江昭月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浅浅的香气。
“小公子稍坐,我去去就来。”赛妈妈让江昭月坐下,出了门去。
江昭月从袖中拿出一沓图纸,一张张在桌上铺展开来。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
一黑衣男子靠墙而立,侧着身子,眼眶深邃,面部分明的轮廓在灯火下明灭着,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男子正透过墙眼,注视着江昭月的一举一动。
“爷,这女子,可要处理了?”赛妈妈正跪在男子身前不远处,冰冷的眼与方才截然不同,用手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自看见江昭月的第一眼起,她便看出这是个女子,扮作男子模样来千欢楼,还一口说出了她的名字,定有蹊跷!
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直接处理掉。
男子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眼中映着隔壁房中女子灯火下微暖的面庞,女子趴在一堆宣纸上,眼皮快要黏上似的。
沉默良久,男子摆摆手。
赛妈妈默默退出房间,推门进了隔壁江昭月所在房间。
“赛妈妈,可忙完了?”江昭月等得都快睡着了,见赛妈妈回来了,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赛妈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在瞥见桌上摊开的图纸时,兀地停顿。
她拿起一张图纸,细细端详。
纸上精美的舞裙美的仿若要跃出纸面,在她眼中不断跳跃......
繁复的刺绣花纹,搭配上曼妙的轻纱,以带着奇思妙想的硬质首饰相连接,当真是,美轮美奂。
墨色的线条,又以各色花草汁液为颜料着色......
一眼望去,只觉得比那天上仙子穿的金缕玉衣还要精美绝伦!
赛妈妈满眼的惊艳,已经开始后悔方才说要做掉这女子的话了,这女子果真是来同她做生意的,果真是才华横溢!
她又看了另外几张图纸,舞裙与首饰各个面都画全了。
她几乎肯定,无论是谁,穿上这套舞裙,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为千欢楼新一任花魁娘子!
这女子所言,让她赚上千金,不假!
江昭月观察着赛妈妈的神情,将她的惊艳痴迷尽收眼底。
她心中暗道,稳了!
她的百两银子,稳了!
若是有了百两银子,她便有钱打造暗器防身,还能买上两个会武的女婢保护自己的安危。
“赛妈妈,您觉得,如何?”
赛妈妈深吸了一口气,看宝贝似的看着眼前女子,这女子自负才华,观其言行穿着,出身定然不差。
她暗自肉疼,这套舞裙图纸,不出点血,怕是拿不下来。
“不知......小公子多少银子才肯割爱?”
江昭月在赛妈妈肉疼的目光下,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她要得不多,一百两而已。
也就是一套舞裙图纸,其实无论有没有这套舞裙,绾婳姑娘都能成为花魁娘子,她不过是占了重生的优势,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一......”
“一千两?!成交!”
江昭月才说出一个字,赛妈妈就握住了她伸出的手,眉目含笑地达成了这笔交易!
江昭月眉毛跳了跳,心中既狂喜、又紧张!
一千两银子!
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一千两银子,身上要是揣着一千两银子,她该有多快乐啊!
简直无法想象!
“小公子不满意这个价位?”赛妈妈忐忑道。
一千两银子这姑娘还不满足?
莫非是看不上?
再加点也不是不行......
近日对面新开的醉今朝来势汹汹,他们千欢楼再不推出一位新的花魁娘子,客人都要被抢光了。
江昭月生怕赛妈妈反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本公子十分满意!赛妈妈仁义,日后,我若是有了新的灵感,画出了新的舞裙,第一个卖给您!”
因着二人都生怕对方反悔,赛妈妈直接从自己私人账上掏出了千两银票给江昭月。
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江昭月拿着银两,迈着欢快的步伐,带上碧荷离开了千欢楼。
“小姐,您怎么这么高兴啊?那......那人同你说什么了?”
碧荷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小姐的神情,定然是好事,她好奇地问道。
“碧荷,走快些,尚有时间,本公子带你下馆子去!”
“哦!好!”
*
千欢楼后院,一隐秘房间内。
“爷,这便是那位姑娘所画。”赛妈妈将刚刚用千两白银买下的图纸呈给了黑衣男子。
男子一张张翻过,用的是最低劣的宣纸,一动便是咔嚓的响声,男子黑沉的眸不知是因为烛火还是为何,似染上了点点野火。
赛妈妈说道:“绾婳姑娘执意要......她性子冷淡了些,若是穿上这身舞裙,定能叫人眼前一亮,一舞倾城,受万人追捧......”
“那便,如她所愿。”男子沉声道。
男子沉沉的目光仍落在手中图纸上,回忆着那姑娘灯火下暖黄的面庞。
黑眸中似有火焰跳了跳,不知那姑娘穿上这身裙裳,是何等姿容......
“影刹,查!”
“是!王爷!”黑暗中,一个冷沉的声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