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江承珏将头埋入腿间,一声声抽泣。
弯曲的背脊,单薄凄凉。
原来,这已经是重来一次,他曾经犯下过太多错,伤得二姐姐太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感觉浑身都疼痛,哪里都痛,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为何那般顽劣,为何会那般对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因为她是个跛子,因为她被江玉凝陷害没了清白,因为她难看丑陋,就一直厌恶嫌弃她。
在后来,江昭月被嫁入崔府,也有他的一份力。
江昭月在崔晁手中受苦,他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日日出入青楼,美酒美人不断。
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被他们推入崔家成为牺牲品的亲姐姐。
想起白日对二姐姐说过的话。
说父亲母亲会为她查看夫婿的家世人品。
他止不住的大哭,声声呜咽。
他怎么能对二姐姐说那样的话?
这同往她伤口上撒盐有何区别?
上一世,就是父亲母亲,他们这些‘亲人’,将二姐姐送到了崔晁那畜生手里受折磨,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而他,本有机会救她的。
“啪!”
“啪!”
他不断扇着自己巴掌。
“我该死,我没有救她,我没有救她......”
当时二姐姐那样恳求他,他却对她说了很重的话,一脚将她踢开。
没多久,便听到了二姐姐的死讯,是一头撞死的。
那个时候,她该多绝望啊......
“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江承珏一夜没睡,脑子里充斥着前世今生的那些事。
他的脸已经被巴掌扇肿了,两只眼睛也肿胀的厉害,眼泪早就流干。
第二天,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脸,来到揽月阁。
揽月阁正忙着收拾东西,就要搬到县主府住了,霜紫一大早就忙得晕头转向的。
江承珏走进来,霜紫一眼还没认出来,这个脸肿成猪头一样的少年是世子。
“......世子?您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二姐姐起了吗?”江承珏红着眼问道。
他一定要向二姐姐道歉,忏悔。
他没脸求二姐姐的原谅。
在想起前世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后,他哪里还有资格乞求原谅。
二姐姐没杀他已经算好的。
“世子在里面坐着等吧,小姐一会儿就起了。”霜紫带他进屋子,给他上了一杯热茶。
江承珏忐忑着,等待着,明明只等了一刻钟,这一刻钟却格外漫长。
见江昭月出现,他立刻起身,朝着江昭月跪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二姐姐,我错了,我有罪......”
江承珏的头一直低伏在地板上,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栗。
江昭月淡淡瞥了一眼。
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出,突然跑过来给她跪下磕头。
“世子起来吧,这样跪我,让侯夫人看见了,怕是要斥责我。”
江承珏不为所动,仍旧跪着,连头也不敢抬。
他不敢,他不敢看二姐姐的脸。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
江承珏说着忽然顿住了。
他该提起前世的事情吗?
二姐姐,会想有人知道她曾经历过的那些伤痛吗?
他不敢往下多说。
只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
下午,一切收拾妥当。
江昭月一身嫩绿色绫罗锦衣,从大门走出长宁侯府。
裙摆随着微风摇曳,江昭月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吃人的侯府。
身子都轻了。
身子轻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成仙。
“月儿......”侯夫人从侯府里头追出来,双眸含泪的望着那抹嫩绿色的窈窕身影。
江昭月听见声音也没回头,她看向远方,县主府的方向。
红唇轻启,漫不经心道:“侯夫人还有什么话要对本县主说?”
侯夫人来到她面前,心疼的看着这个女儿。
心痛道:“就留在侯府不好吗?侯府不会贪你的银子,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将来你出嫁,母亲的所有嫁妆也都是你的。”
“母亲求求你,留下来,留下来吧。”
“母亲后悔了,母亲要是早知会伤你至此,定会早些处置了那苏氏,不会让她们母女一次次的伤害你......”
江承珏难过的站在一旁。
他知道。
二姐姐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们,伤她至深。
留着他们的性命,已经是顾念亲情。
“母亲,就让二姐姐去吧,这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江承珏劝道。
他知道。
在这侯府,二姐姐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侯夫人哀求的望着江昭月,乞求她能回心转意,不再执意要搬去县主府。
江承珏只是苦笑。
不是孤苦伶仃,是自由,是脱离他们这些伤她至深的亲人后的自由。
他对江昭月抱拳道:“承珏祝二姐姐前程似锦,觅得好夫婿,再无灾难,一世安康。”
江承珏说完后,忍着泪,转身进府。
那小小背影,单薄凄凉。
他是长宁侯府世子,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这个名头,他有自己要担的责任。
江昭月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侯夫人和江承珏身上。
她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缓缓远去。
侯夫人站在长宁侯府大大的匾额下,望着长长的马车队伍离去,许久。
“夫人,回府吧,二小姐此刻应当已经在县主府安置下来了。”陈嬷嬷劝着侯夫人。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月儿的心?”侯夫人后悔至极。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江玉凝身份被戳破当日,让她们各归其位。
早日绝了江玉凝的念想,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让月儿,跟她这个亲生母亲离了心。
她都三十几岁了,这辈子都过了一半,连最基础的一家和乐,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
“有一件事奴婢还未禀报夫人。”陈嬷嬷斟酌着开口。
“何事?”侯夫人不甚在意。
“是侯爷,侯爷近日召了好几个太医进府,每回太医走后,侯爷都将书房砸个稀烂,侯爷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