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焕英轻哼一声,顺势倒在摇椅上,“谁砸你了,有人砸你吗?”
延洲将身上的书本,一本一本放到桌上,心里倒是欢喜的有些过分,无赖似的开口 “没,那有人敢砸驸马爷”
在仙霞居时,余焕英是领教过延洲的泼皮无赖行径,自知多说无益,更不能顺着他接话,不然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便拿起一本书盖住自己头。
延洲宠溺的笑了笑,拿出一旁的棋盘,自己与自己博弈了起来。梁都背靠汪洋,仲夏时节热气裹挟着汪洋海水,自然是闷热非常,所以萧凤阁初建时,梁帝便让人在院里种下了许多木棉树,树干高挺,之态贵气 ,仲夏时节木棉绿叶遮阴避阳,再放上几笼冰砖,舒凉又清爽。
小厮端来一碟西瓜,放在桌子旁,半跪在延洲身旁低声说 “驸马爷,奴才以后能跟着你吗?”
延洲手指摩挲着一枚棋子,看着面前这个小厮,邪笑开口 “哦?!你主子可在这儿” 仰了仰头看向摇椅上睡得半酣的余焕英。
小厮用恳求的语气低声说道 “奴才知道了驸马爷的秘密,可奴才还不能死,奴才还要报答殿下的恩”
延洲放下棋子,面色如常,心里腹语:这玉絜府上的人,真就是一点儿都藏不住事儿。 “你多大了?”
小厮忙答 “奴才今年十二,刚到舞勺之年”
“舞勺之年?你学过书?”延洲问道
小厮透着几分显摆的口吻 “殿下带奴才回来后,让炜先生给奴才找了学究先生”
延洲颔首 “你跟了我,不怕你主子伤心?”
“奴才明白,驸马爷定是会护住殿下的,所以,奴才只有跟着驸马爷,才能好好保护殿下,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延洲笑笑 “你下去吧,那不算什么秘密”
摇椅上的余焕英动了动身子,还想开口说什么的小厮,闭上了嘴,讪讪的退了下去。
“醒了,你这木棉树下可真是块好地儿” 延洲温声开口,吃了一口西瓜。
余焕英拿开脸上的书,伸了伸身子,故作揶揄 “再不醒,府上的都都跟着你走了”
延洲插了一块儿西瓜,递给余焕英,笑笑道 “玉絜啊,这就是你小气了,今日我来时,你府上可在遣散下人,这会儿有人想跟着我,你怎的就不乐意了”
余焕英直接咬上了西瓜,在嘴里嚼了几口,缓缓自嘲 “本宫哪儿敢啊,只是感叹世态炎凉罢了,马上就国破为奴了,还不能让本宫,事前矫情娇作一番”
“唉~玉絜,怕什么,驸马爷都说与你殉国了,怎的,还不满意?” 延洲仰头躺在摇椅上,碎碎的阳光透过绿叶映在脸颊上,清秀的五官,深邃明亮的眼神显得格外炙热又真诚。
余焕英一瞬间有些恍惚,起了歹念 :若这明媚洋溢长存该有多好,真想找个匣子藏起来,禀冬严寒,乌云暗夜时拿出来便不再惊恐害怕。
“殉国?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了,你都有冥夫了,同本宫死在一处,到了地府可不好交代” 余焕英笑笑,伸手接过映瑶刚准备伺候的扇子,自己摇了起来。
映瑶识趣的又退了下去,心里暗暗琢磨刚刚听到的话...
延洲翻了身子,面朝余焕英 轻佻的开口 “玉絜啊~那不是你给我找的吗?正房帮家主纳妾的习俗,一直都有。就算本驸马爷不好男风,也不敢出声啊,毕竟嘛,这驸马爷自古就是依红偎翠的主儿”
余焕英没好气的将扇子又往延洲身上一丢,懒散开口 “别一口一驸马,你启延渊,卫国皇子,本事通天,手段了得,何必为难我这样一个深宅的女流之辈,我既不能保你富贵高堂命,也不能助你上阵杀敌博名望,你图什么呐?”
延洲拾起扇子,抬手扇一下自己,又朝着余焕英扇两下,嘴角挂着浅笑,一副泼皮行径开口:“图啊~图~图你呗,我这人,生来就不喜欠别人的,更不喜,别人欠我的,玉絜,我可是三番两次的救了你,在驿站时你不记得,也就罢了,可仙霞居你自己说要报恩的,如今,这恩还没报,让旁人唤我一声驸马,你就不乐意了,为实小气。”
余焕英望着绿盈,伸手接住洒下来的几缕日照 “本宫自小记性就不好,当初许你的,如今,看来你启延渊也是不屑那些的。你为何杀司徒侯爷本宫管不了,也不想多问,你说谋取之事为何,本宫更不想知道,只是,梁国大厦将倾,你还是别搅合为好。”
“玉絜啊,你父皇可是把你们皇家世代的私库金山都给了我,若你此时撵我走,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余焕英面露疑惑,心里犯嘀咕:平日里皇宫朝中上下都是清廉节俭之风,哪来的私库金山?估摸着又是延洲想豁自己:“哦?!所以,你这卫国的小皇子,为了点银子,甘愿趟这趟浑水?你卫国也不至于如此穷困潦倒吧”
延洲笑笑,打趣的开口 “银子嘛,谁不喜欢,我父皇子女众多,光是养妃嫔每年都得花上好些银子,为人子女嘛,总得替父皇分分忧,我又没所长,好不容易碰上个富国公主,可不得紧紧抱着大腿不撒手”
余焕英想起柯王当初说,卫国皇帝风流倜傥,情债子女多不胜数,结合延洲此时的话,不由得笑出来声 ,促狭道 “嗯,你可真是你父皇的好儿郎” 又半起身问道 “你真有一百多个兄弟姊妹?”
延洲抬手的扇子浮在了半空,疑惑的看着余焕英 “你怎么知道我有百多个兄弟姊妹?瞎说” 重新摇了摇扇子 “明明是好几百个”
原本还带着几丝阴霾的余焕英闻言,阴霾一扫而空,身子朝延洲方向伸了伸 好奇开口 “几百个?都是你父皇的?”
延洲点点头,面露邪魅蛊惑 “玉絜,我好难啊!留我住里府上吧”
余焕英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重新倒上摇椅,摇椅缓缓的摇着,映瑶恭恭敬敬的进来行礼,“殿下,晚上是在院儿里用还是亭子出用?”
余焕英望了望西下的斜阳,“去听风楼吧,用完晚膳后,再看看梁都万家灯火”
映瑶正准备告退,又听到余焕英开口问道 “府上还剩下多少人?”
“殿下,都没走,还是和原来一样”
余焕英歪着头,看向映瑶疑惑的发问 “都不走?都想留下来送死?”
映瑶立马双膝跪地,恭敬又带着沙哑声开口“殿下,奴才们都是伺候殿下的,就算倒了地府,奴才们也都跟着殿下伺候殿下”
余焕英一时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映瑶失了神,一旁的延洲开口,轻笑一声开口 “好嘛!你们这些个奴才,愣是不给本驸马亲自伺候玉絜的机会”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故作遗憾 “唉~抢野抢不过你们这些奴才,以后就连同本驸马一起伺候好了.”
映瑶低声应下。
余焕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淡淡的开口 “起来吧,下去吧!”
映瑶退下后,余焕英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却被延洲收到了眼里,嘴角含笑“玉絜,你这府上的人脸皮可真厚啊”
“本宫乐意,那也没你脸皮厚” 说着起身,伸了伸懒腰 “去喂鱼吗?”
“好啊!听说公主府的鱼不仅挑食,还很难垂钓上岸” 延洲起身,放下手中扇子。
两人一前一后除了萧凤阁,院外的小厮忙跟在身后。延洲瞧着小厮,起了心思提高声音问道 “你今日说想跟着本驸马?可是当真?”
走在前面的余焕英,心情不错的开口 “你跟着他,他家小孩可多了”
延洲见余焕英没上套,轻哼一声,笑笑“我家小孩多,吃的也多,玉絜,下次去我府上,多带些,上回的可都不够分”
……
刺目的斜阳,裹着温热的晚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暮色蔓延上,仲夏时节的晚霞总是会格外醒目妖艳.灰暗与灼火交汇,总是能一眼就抓住芸芸纵生的双目,让在忙碌的人都为它停步须臾.
池子里的鱼硕大而肥美,抛几粒鱼食下去,半池的鱼蜂拥而至的凑上来,微微抬头张嘴,推拉阻挡,看样子能不能吃到鱼食也没那么重要,凑个热闹打一架倒是挺乐意的.…
延洲将勾上鱼饵的杆子朝那堆鱼正中心抛去,须臾间,鱼群四散而开.徒留鱼钩稳立在水中.“哈哈哈…果然这鱼儿够狡猾.”延洲撑起杆子,瞧了瞧只剩下鱼钩的杆子.
余焕英抓起一把鱼食,朝远处洒去,鱼群再次聚拢而至.看着鱼群冷哼一声“本宫府上的鱼再狡猾,比你启延渊还是差了许多.”
延洲也不恼,知道今日这一口一本宫,又直呼自己全名的玉絜是在闹脾气,他是见过平时日余焕英与旁人相处的.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说话拿主意更是一点性子也没有.如今这番作态,打心里舍不得破坏.
延洲笑笑,十分得意开口 “那是自然,我既比它们狡猾,就不怕它们不上钩”话说间,一旁的小厮又给鱼钩装上了鱼饵.抛竿而下…
余焕英坐在延洲旁边,看了看来来回回的抛竿、起杆、挂饵、延洲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顿觉十分搞笑。伴着温热的晚风,一缕一缕的扫过人的全身,把睡意都扫了出来。余焕英打了个哈欠,映瑶便寻了过来 “殿下,该用晚膳了.听风楼都备好了.”
延洲放下鱼竿,快步行了两步,拉起余焕英的手.余焕英稍微的挣脱,又被握得更紧了.余焕英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出大半截的延洲,开口 “手拽痛了.”
延洲像是没听见似的,拉着余焕英上了听风楼. 楼台上已经备好了清粥小菜、蒸鱼烤肉等各类菜肴.
延洲扫了一眼桌子,一副玩世不恭的开口 “玉絜啊,你们梁国不是崇尚节俭之风吗?怎么你日日到吃得这般好.”
余焕英甩开手,绕过延洲坐到了饭桌前.映瑶在一旁伺候着. 余焕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旁的小厮上前给延洲拉开了椅子,伺候延洲落座,也恭敬的伺候着.
延洲没怎么吃,一口小菜在嘴里来回嚼半天才咽下,双眸看着余焕英,仿佛要将人揉到眼睛里似的. 一旁的小厮和映瑶看着延洲的这副神情,都又些不好意思了,偏偏延洲自己到没觉着,余焕英则早就习惯了延洲这样看她,更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随了他.
余焕英和了一碗小粥,吃了几块儿蒸鱼,其他的逗没动,这季节胃口不佳,又大病初愈吃不了更多.起身扶着楼栏望着梁都万家灯火消食.
延洲吃得不多,但却吃得慢,余焕英都立了好一会了,他还夹着小菜朝嘴里塞,然后又是一番细嚼慢咽.
延洲嘴里嚼着,缓声开口 “玉絜,这良辰美景不来上一曲岂不辜负?”
余焕英转过身子,看向延洲 “来什么?”
延洲挂笑轻佻 “当然是尺八来上一曲,你这尺八功力当真不错,多加勤练假以时日都能赶上我了”
余焕英身子靠在栏上,认真的点点头. “赶不上你?本宫就不奏了,这要是污了你卫国皇子的耳可不好,可不好.”
延洲放下筷子,满脸笑意的脸上挂着一副纨绔神情 “玉絜啊,你是打算要这样一辈子同我说话吗?那我可是太喜欢了.”
一旁的映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余焕英斜着眼瞪了一眼映瑶.清了清嗓子 “好哇,既然本宫不如你,你来一曲试试.”说着示意映瑶将尺八取过来.
延洲起身,双手撑在楼栏上,将余焕英箍在其中.微微低头与余焕英四目相对,蛊惑道“玉絜,你若今晚不单独奏一曲送我,你就休想走掉.”
映瑶和小厮连同听风楼上下一众下人,识趣退下,搁在看不见的地方呆着.
余焕英双手抵住延洲的肩, 犹如山峰巨石纹丝不动. 自己心里又不想认输. 赌气式的松开手“你混蛋!”